“他们肯定是成心的,要不然宝那么乖,怎么可能跑到深潭边玩耍!要不是大牛嫂她们刚好去潭边洗衣服发现了宝,她早就淹死了,这让我怎么和她娘交待呢!”
迷迷糊糊间,宝宝听到耳边传来争执的声音。
“孩子不是还没醒吗,也不能保证一定是连翘他们把宝带过去的。”
刚刚说话的是一个女声,现在说话的是一个略显中气不足的男声。
“村里都有人看见了!傅大岩!我告诉你,这些年我已经够委屈了,以前你让我忍,说傅时春和傅月夏都是孩子,我当后娘的,为了好名声,我忍了,可现在他们的孩子都能满地跑了,你叫我再忍他们的崽子也就算了,你凭什么让我儿子再忍着,让宝忍着!”
说话的女人的情绪有些激动,要不是顾及身边还有一个尚且昏迷的孩子,刻意地压制了声音,恐怕现在就该吼起来了。
“当年宝她娘是为什么而死的你没忘吧?我现在严重怀疑,当年我儿子落水也不是意外,这种事情,他们能做一次,为什么不能做第二次。”
女人恨恨的说道,因为不知道事情的起因经过,听着那一连串的名字,宝宝有些云里雾里。
只勉强猜到声音的主人应该是一位后娘,和现在的丈夫有一个儿子,她口中的傅时春和傅夏月应该是前妻留下的孩子。
至于她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和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呢?
对方那么紧张她,好像亲生母亲一样,可女人分明提到了原身的娘,对方已经过世了,到底因为什么原因,她会被养在这个女人的身边呢?
“葛氏!”
眼瞅着媳妇越说越过分了,傅大岩有些生气,这个指控太过分了,哪有当爹的能够承认自己的儿女是坏种呢,再说了,那都是没影的事,在傅大岩看来,自己的一双儿女确实不太喜欢葛石燕这个后娘和后头生的弟弟,可他们毕竟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呀,他们可能可能做出残害手足的恶事来呢。
“燕儿。”
看到悲痛欲绝的媳妇,傅大岩又心软了,用上了平日夫妻俩在卧室里才会用上的称呼。
对于这个比自己小了近一轮的媳妇,傅大岩是喜欢的,甚至比喜欢自己原配还要喜欢,再加上对方给他生了一个老来子,让村里的男人都觉得他有本事,平日里,傅大岩自问都偏心他们娘俩,前头生的大儿子和大闺女才觉得他这个爹一碗水没端平,平日里对后娘和弟弟冷冷淡淡。
“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让宝这孩子活下来,村里的大夫不行,咱们就去镇上,就去县城,那里的大夫都神通广大,都能从阎王手里抢人,咱们一定能把宝救活的。”
傅大岩咬了咬牙说道,去请外头药堂的坐馆大夫那可不便宜,尤其对于他们这样地里刨食的农民来说,恐怕一次就能把他们小半年的收成给掏空喽。
可谁让床上这个小姑娘身份特殊呢,媳妇将这个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的娃娃看的和眼珠子一样,傅大岩甚至觉得,这孩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媳妇能够把天给捅塌了。
“还用的着你说,我早就叫人去县城请大夫了。”
傅葛氏白了老头子一眼。
傅大岩苦笑,他怎么忘了,家里的银子大多都藏在媳妇那里,对方那么心疼宝宝,怎么可能不在村里的大夫说治不了的第一时间就让人去镇上、去县城找医术更高明的大夫呢。
宝宝迷迷糊糊又听了一段,然后意识渐渐沉入识海中。
原身的记忆翻涌而出,耳边的人之后又说了什么话,她都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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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身今年五岁,三岁前的记忆已经很淡薄了,从她开始懂事起,就由刚刚半昏半醒间在她耳边说话的那个葛氏抚养,她喊葛氏叫娘,喊葛氏的丈夫傅大岩叫爹。
傅家的情况十分复杂,现在的当家人傅大岩有两任媳妇。
前头的媳妇刘氏在生小闺女的时候难产,虽然救下了一条命,可就此伤了底子,病怏怏的活了五年后还是去了。
那个时候,两人的大儿子傅时春八岁,用命挣回来的小闺女也就五岁。
傅大岩一个大男人哪带的了两个孩子,再加上刘氏去的时候他也就三十不到,那么年轻的岁数,他能再为刘氏守一两年妻孝,就已经算是有情有义了。
傅大岩这人为人老实,干活卖力,家里还有几亩良田,算得上大岙村条件中等的人家,这些年刘氏病重,傅大岩不仅给她寻医问药,白天忙完田里的事晚上回家还帮刘氏洗衣劈柴,把家里的重活给干了,附近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他傅大岩重情义,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
因此不少寡妇都中意这个男人,愿意和他搭伙过日子。
葛石燕的情况特殊了一些,她不是寡妇,在嫁给傅大岩的时候,她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一般来说,很少有闺女愿意嫁给一个鳏夫,尤其傅大岩的条件也没好到二婚就能取大姑娘的地步。
葛石燕也是被爹娘耽搁了,早年她定过亲,准备在十六岁就嫁到男方家去,可就在成亲前一年,葛石燕的亲爹死了,她得守三年孝。
男方挺讲情义的,愿意等她三年。
可谁成想,葛石燕的娘是个痴情人,自从老伴过世后精神头就变差了,一次收麦子的时候不小心用镰刀割伤了脚,当天夜里发起高热,没拖几天就过世了。
葛石燕再过两个月就能出孝了,因为她娘的过世,又延长了三年。
男方的年纪本就比她大两岁,之前的三年对方等了,再一个三年,人家确实等不住了。
葛石燕是一个利落干脆的女人,她主动上门退还了当初定亲的信物和礼金,然后梳起头发,准备代替爹娘尽自己身为长姐的责任,拉拔底下的弟弟妹妹。
那一年,她也就十八岁。
从那以后,她彻底将自己当成老牛使唤,光种自家的几亩地还不够,她还从地主那里租赁了一些田地,她勒紧裤腰带,为弟弟妹妹攒够了嫁娶的银子。
大弟葛石头比葛石燕小了两岁,是个老实性子,地里的活儿大多都是由他和大姐一块干的,出孝后娶了邻村徐家姑娘,两个人的性子相仿,都是踏实勤劳,不爱与人争辩的厚道人。
二弟葛石木是全家最机灵的人,早些年磨着长姐答应给了他一笔小钱做起了挑夫生意,时常挑着一根担子在乡下地方到处行走,最开始的时候,挣得钱勉强只够自己嚼用,慢慢的,生意越来越大,现在在镇上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杂货铺子。
最小的妹妹葛飞燕比葛石燕小了八岁,全家最疼的也是这个小妹妹,可惜就是这个妹子最让葛石燕气恼烦心。
最早将头发梳起来的时候,葛石燕已经不准备嫁人了,可两个弟弟成家后不忍见到长姐一生孤苦无依,膝下也没个孩子傍身,于是在他们俩能担起这个家,负责小妹之后的婚嫁后,两人就开始琢磨起了大姐的婚事。
那个时候,葛石燕已经二十三岁了,这在乡下已经属于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的范畴,要是想要找一个好一些的对象,也只能往鳏夫堆里去找了。
傅大岩就是那个时候落入了葛家人的眼中。
诚然傅大岩有孩子这一点让葛家人不是很满意,可这个念头,要找一个对媳妇有情有义的男人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傅大岩能够在前头妻子病重的时候对她不离不弃,那么将来葛石燕要是有什么病痛,傅大岩也不会无情的将她抛弃。
兄弟俩一致觉得,这个男人值得托付终身。
其实那个时候,葛石燕也在考虑再嫁的事。
弟弟们都大了,再过几年,随着家里孩子的出生,原本的房子就有些住不开了,葛石燕想着,自己年轻的时候还能给弟弟们做点事,可等上了年纪,就是侄子们的负担了,或许还是得考虑选一个人家嫁过去。
倒时候有了自己亲生的孩子,让那个孩子养着,才是名正言顺。
她偷偷见过傅大岩一面,对方相貌端正,虽然比她大了七岁,可一点都不显年纪,当时葛石燕心里就已经十分愿意了。
至于傅家那边,能娶一个黄花大闺女哪能不愿意呢,葛石燕又是出了名的能干姑娘,将来家里家外都能搭把手,她愿意嫁到傅家,傅家真是占了大便宜了。
两家通了气,很快就让媒人上门定下亲事,只等农闲后成亲。
谁知道这两家都高高兴兴的事情居然让葛飞燕这个小妹妹不高兴了,她觉得自家大姐哪哪都好,怎么就要给一个鳏夫当媳妇呢。
她打听了一下,那户人家的两个孩子,大点的那个时候已经快十岁了,小一点的闺女也已经七岁了,她姐一过去,就要给两个已经懂事的孩子做后娘,将来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呢。
葛飞燕觉得都是她两个哥哥的错,也是她的错,才硬生生将大姐拖成了大姑娘,她甚至还觉得,是大哥二哥嫌弃大姐了,所以才会在自己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后让大姐嫁出去,他们一个个都容不下大姐,非逼着大姐去别人家受苦。
气愤的葛飞燕做了一件让葛石燕差点气死的事情,她居然把自己卖给了地主家当小妾。
地主姓王,家里有上百亩良田,附近不少农户都佃租他们家的田地,王家子嗣不丰,到了现在的当家人王富贵这一代,就只有他这么一个男丁。
王富贵的正妻卢氏身子骨弱,一年时间有大半年得在床上躺着,也没能生个孩子,只不过她是县城主簿家的姑娘,为人又精明,时常能给王富贵出谋划策,因此王富贵也不敢因为她无出为由休了她。
于是这些年里,为了生个一儿半女,王富贵又陆陆续续纳了两个妾室。
其中一个颇有点手段,仗着有点恩宠,居然多次和卢氏呛声,卢氏明面不动,暗中让心腹倒出寻找年轻漂亮好生养的姑娘,想把那个宠妾压下去。
葛飞燕就是在这个时候入了卢氏的眼睛。
她模样好,性子直好操控,卢氏将她买到家里,也不担心她到时候仗着宠爱翻到天上去。
而葛飞燕将自己卖了五十两银子,正好能够给大姐置办一个十分体面的嫁妆,她知道卢氏看中了她的肚子,葛飞燕一点也不介意生下孩子后抱给卢氏养着。
人家是大,她是小,孩子跟着卢氏,绝对比跟着她这个亲娘好,而且卢氏念过书,连王地主也要仰仗这个媳妇的智慧,对方只要愿意在那个孩子身上花点心思,教出来的孩子一定是聪明机灵的好孩子。
她虽然只是一个妾室,可地主家的小妾,日子绝对也比乡下人家的正头娘子过得好,再说了,有了王地主的小妾这个名头,以后她就能给大姐做靠山了。
等葛家人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葛飞燕已经收拾好了一个小包裹,直接坐上了王家的轿子,而她卖身的五十两银子,则被她偷偷塞进了她姐的嫁妆箱底。
对这个妹妹,葛石燕又是气,又是疼,气她没有经过家里人同意就草率最下决定,气她放着枕头娘子不当,跑去给人当小妾,可同时她又心疼,当她看到压箱底的五十两银子的时候她就明白了,妹妹哪里是外人说的贪慕虚荣呢,她分明就是疼她这个姐姐,才会草率的将自己给卖了。
可她哪里知道,作为大姐,她怎么可能花妹妹卖身换来的银子呢,直到现在,那笔钱葛石燕都留着,一分没动。
刚嫁到傅家的时候,葛石燕一心想要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和傅时春、傅月夏这俩孩子就是面子情。
那个时候两个孩子也已经懂事了,知道亲娘和后娘的区别,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他们耳边说过什么话,傅时春护着妹妹,时时刻刻提防着葛石燕这个后娘。
又不是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肉,也不是和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妹妹,对于别人的孩子,葛石燕没有那么好的脾气和度量,人家不搭理她,她也不贴人家的冷屁股。
在嫁进傅家的早些年,葛石燕就顾着和傅大岩培养感情,将男人的心笼络到自己那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早些年太操劳的缘故,嫁到傅家好多年了,葛石燕都没能怀上孩子,等过了三十岁以后,就连葛石燕自己也放弃了。
那个时候,家里给傅时春说了一个媳妇,傅夏月也在同年定下人家,只等及笈第二年嫁出去。
葛石燕清楚,这个时候再和两个孩子培养感情已经来不及了,她也不想低三下四的去讨好这些眼里从来没有她的继子继女,于是葛石燕开始搂钱,傅大岩这些年挣的,继子傅时春上交公中的,她都偷偷摸摸截留了一部分,她想好了,等老头子蹬腿了,她就拿着这些钱回娘家在俩弟弟家边上盖一间小房子,她也不让侄子们养老,只要哪天等她死了,侄子们帮忙收敛尸体将她和爹娘葬在一起就好。
其实那个时候,葛石燕的娘家已经发展的十分不错了。
葛二弟的生意扩大了,从原本走南闯北的挑夫到攒够钱,买下第一间小铺子,当起了掌柜,葛飞燕生了王家唯一一个儿子,卢氏并不是歹毒的人,并没有去母留子,在将那个孩子抱到身边教养后给予了葛飞燕所有妾室里最好的待遇。
一来她是怕这个孩子知道后有异心,二来葛飞燕确实表现的很乖顺,虽然得宠,却从来不想着取代她这位正头娘子,反而帮她压下了许多想要冒头的不安分的女人。
卢氏不怵自己养的孩子更亲亲娘,反正自己是嫡母,又有养育的恩情,她更愿意做的大方一些,时不时让葛飞燕和孩子见面,好取得他们的感激。
而且留着一个得宠的生母,将来王富贵再有其他孩子,谁也怕老爷偏心,让那个孩子越过她膝下这个养子。
因为老爷的宠爱,卢氏的维护,再加上生了王家唯一的男丁,葛飞燕的日子潇洒极了,将来葛石燕要是真的没人养老,葛飞燕这个亲妹子都不会看着她孤苦无依。
谁成想,就在葛石燕完全放弃的时候,她居然怀上了,和嫁到傅家第二年的继子媳妇前后脚检查出身孕。
傅大岩欣喜坏了,那个时候他已经四十岁了,乡下地方鲜少有这个年纪还生孩子的男人,葛石燕能怀上,充分证明了他宝刀未老。
葛石燕更高兴,因为她知道,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不论男女,都是她在傅家立足的底气,也是她未来的依靠。
第二年,葛石燕生了儿子傅时年,继子媳妇生了一对龙凤胎,分别取名傅广元和傅连翘。
因为是老来子,即便是寓意吉祥的龙凤胎都没能从傅大岩身上夺去太多宠爱。
在葛石燕怀孕的十个月里,傅时春夫妇和出嫁的姑娘傅月夏日日夜夜祈祷她生一个闺女,现在同父异母的傅时年出生,傅大岩又表现的那么偏宠,傅家的平衡彻底被打破了。
原身有记忆起就住在傅家,外头的人总是笑称她为傅时年的童养媳,葛氏似乎默认了这个说法,完全将原身当作自己的儿媳妇看待。
不对,比儿媳妇更亲,乡下人家对亲闺女都没有她宠原身这样的宠法。
要不是原身比傅时年小了两岁,宝宝都该怀疑这是不是一出偷龙转凤的戏码了,可仔细想想,普通乡下人家,也没必要搞这么一出啊。
就在她想破脑袋的时候,感觉到了身体被针扎的疼痛。
再次睁开眼睛时,模模糊糊看到一张老脸,捏着长针扎在了她身上某个穴位上。
“醒了,宝醒了!”
宝宝还没看清楚那张面孔,就被一个女人抱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