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首的三个人中,左边的老爷子握着手中的手杖在地上狠狠的一磕。
“三丫头如今说话也过于放肆!若不是念在你如今没有父兄教养,今日我定要请来家法!”
老爷子目光如炬,看上去就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王思思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没打算回头和这群人再继续虚以委蛇。
她冷笑一声,“倒是不劳三爷爷担心,我虽父兄皆不在,到底是已然成年的嫡长女,我母亲也还健在呢,三爷爷和诸位的心是不是操的太宽了?”
王思思不管在场众人一瞬间气的铁青的脸色,她趁着心中那口气,愣是一口气把自己想说的话全部都倾吐个干净。
“我感谢很叔伯担心我家状况,只是有一点恐怕各位都还没想明白,这里是王家嫡支的宅子产业,各位庶支的来的这么勤快,做主还做到我头上来了?这是欺我嫡支无人?”
王思思话一出,当即有人忍不住了,一拍桌子站起来,伸出手指着王思思,手指恨不得要直戳到她脸上去了。
“你简直放肆!出去这一日失心疯了不成?如今嫡支既无继承人,若不是我们前来为你等做支撑,你以为王家能支撑到现在?简直是不知好歹,不知所谓!”
王思思有一瞬间感觉自己整个腹部都在翻搅着泛恶心。
尤其是在看着眼前的人一脸道貌岸然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种他们自己恐怕都不信的胡言的时候。
她不知为何,忽然想笑,她也便笑出来。
“依您所言,您是说因为我嫡支无继承人,您是来帮衬的?”
怒骂之人从鼻孔中喷出一口气,看上去依旧是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理直气壮。
他一甩衣袖,“自是如此!”
当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具体他们心里怎么想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但是真话,世家的人是绝对不可能放在场面上去说的,他们必须要扯紧外面那一层遮羞布。
怒骂之人话刚说完,就感觉自己的衣袖被身边的人扯了扯。
他一低头就见到身边有人拧着眉他使了个眼色,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坐在旁边的人不知为何,总感觉现在的王思思说出的这个疑问似乎带着什么隐含意味,不是这么好回答的。
他想让身边这个暴躁的人谨慎一些,不要中了这丫头的诡计,只是他开口的还是有些晚了,没来得及阻止他把这话说出口。
他连忙在王思思还没开口的时候补了一句,“我们虽是王家支脉,但是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嫡支如今出了事没了继承人,这偌大的家业自然不可能就这样被败了,自然是要在我们这些庶支当中再选出继承人才是,我们这也是按祖宗规矩行事。”
言下之意,他们这都是在按规矩行事,王家的家业,他们本来就有权利分一杯羹,王思思不管说到哪,都没有地方说理去。
说完这句话以后,那人又缓缓补充了一句,“我知道思思你短时间内接连丧失了父兄,心中定然是悲痛难过的,有些害怕也是无可厚非,你大可放心,不管我们最后谁接手了王家,都是定然不会忘了你这个王家嫡支的大小姐,也会一样把你当做家中嫡女教养的。”
王思思目光冷然,伸直想笑。
这话这些人自己说着,难道不觉得亏心吗?
什么好对待她,把他当做家中嫡女教养。
他们所谓的当嫡女教养,就是在还没接手王家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觊觎她,想要拿她去跟别的世家换取利益?
如果不是在这个家里面到底还有一些忠于她们母女两个的忠仆都听到了这个消息,悄悄的告诉她,王思思恐怕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傻傻的忍受这些所谓的叔伯的偏颇对待。
如果不是被逼到这里了,她怎么会硬是顶着把整个王家拱手送人的代驾,也不愿意让王家落到这群人手里?
她淡声,“所以,三叔的意思也是一样的,都是因为王家无继承人?”
她笑了,“各位叔伯是不是忘了什么?家中父兄虽已去了,但是我已经是成年长女,还是王家嫡女,按理来说我也是这个王家的权力才是,我还没死呢,各位叔伯就已经这般积极的筹划我们家的家产是不是有些过早了?”
在现在的这个时代,虽然女子的地位一降再降,已经逐渐有了向后宅靠拢的迹象,但是到底还不像后来的有一些时代,女子彻底的失去了家产所有的继承权。
就在一百年前,依旧有女子继承家业的先例。
只是在后来的这百年当中,这种状况越发稀少,开始出现了家产都默认由男丁来继承,女子只能出嫁带走一部分嫁妆,而不能继承家产的规矩的雏形。
王思思说完这番话以后,有人下意识便开口反驳,“可笑!你一个女子何来继承家产一说?”
但是说完这话以后,众人才想起来,其实这也不是不可能,因为一切也都是有先例的。
但是这些年诗句思想都在变化,基本上下意识的排除了女子继承家业这一个可能性。
王家的众人也是这么想的。
在他们得知王家嫡支的男丁都已经死去以后,他们完全没有考虑到王家还有一个已经成年的嫡女存在。
几乎是立刻,他们就野心勃勃地开始计划着如何分别占有王家留下的那些财产,幻想着自己登上王家主位,成为新的嫡支的可能性。
虽然说话的人想起来以后僵硬了一瞬,但是很快又放松下来,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以前是以前,以前有例子,但不代表现在就可以继续这么做。
现在各大世家都是默认男丁继承家业,他们王家怎么能例外继续守旧?
况且,女子能做什么?一个个诗书礼乐都未必学明白了,都堪什么大用?王家的家业肯定不能就这么败在一个女子的手中。
有人指着王思思直接斥责道,“实在是没教养!一个女子,不知安分守己,一天天的只会算计筹谋这些家业财产,实在是不安于室,不知羞耻,真不知你父兄当初是如何教养的!”
“父亲!依我看,虽您有仁慈之心,但如今内侄女这个样子,不请家法,我看是根本就不会认识到自己的错处,我们身为叔伯,理当代替她父兄好好教养一番才是!”
几个老爷子刚刚一直听着王思思的话,脸色早不像一开始和缓。
既然知道了,王思思也在基于我们家的家业,这个本来在他们眼中无害的王家,第一瞬间就变得有危险性起来,他们看着王思思的眼神都带上了审视和警惕。
现在有人替了这个台阶下来,上手作者的以为头发花的老人当即就开口,“可!就让代替她父兄,好好教养一下才是,以免出去了以后再堕了我王家的名声!”
“来人,请家法!”
因为老太爷高声喊出这句话以后,底下的仆从们犹豫着,最终还是迟疑着低头快速去请家法了。
而三位老太爷的目光在盯着王思思的同时,也有一下没一下的瞥向站在她身后的田收。
请完家法,这件事就是完完全全的王家的家事,就算是这些人想要插手,恐怕也要再惦量惦量。
任何一个世家想要插手别的家族的事情都是会被人唾骂诟病的。
就算是林家想插手他们家的这件事情,也要在自己掂量掂量了。
田收这个时候确实也没有动。
他把在场的这些人所有的脸色全部都尽收眼底。
他今天来就只是做王思思的护卫,只有在真正有威胁落到的王思思身上的时候,他才会出手的。
总之,就算是家法,他也不会让这些人的棍棒真的落在王思思的身上,至于其他的,那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王思思在听到“请家法”这三个字的时候,脸色就骤然一冷。
她没想到这群人竟然会无耻这种程度。
为了堵住她的嘴,也让她没办法再掺和家产,这件事情竟然毫不犹豫的就说出了请家法。
这群人哪儿来的身份底气?
还真把自己当做已经是王家家主了不成?
王思思当即就要说点什么,她话还没说出口,一个女声就从门外传来。
“我看谁敢动我女儿!”
王思思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她豁然回头,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疾步走进正厅的女人。
王夫人一身素色丧服,身后带着一队长长的仆从护卫,面色冷凝的踏进正厅。
从方才开始脸色一直没有什么变化的王思思这会情绪终于有了大波动,她的脸色也跟着变了。
从冷凝变成了一派震惊,随即就是一种隐忍的动容。
她毫不犹豫的抬脚向王夫人走了过去。
“母亲!”
王夫人一把拉住女儿有些消瘦纤细的手腕,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阵,确定人没事,再瞧瞧王思思脸上的表情,她脸上的冷凝也微松,拍了拍王思思的手只做安抚。
她再扭头面对坐了一屋子的王家支脉的时候,眼神迅速冷下来。
王夫人身后带着的一群仆从里面,有人正死死按住另外几个仆从。
被按住的那几个,赫然就是方才迟疑以后,出去请家法的那几个,被一个不落的全部都控制了起来。
坐在客厅里的王家支脉的这些人,在看到王夫人到来的身影的时候,比看到王思思时,难看了不知多少倍。
王夫人和王思思是不一样的。
别的不说,两者在王家的话语权就有着天大的差别。
最要紧的是,自从王家几个男人倒了以后,现在王家的一部分家业都落到了王夫人的手中。
众人面对王夫人时,各自的神经都不由紧绷起来。
王夫人的眼神扫过众人,她冷脸道,“王家如何,我女儿如何,如今还轮不到各位叔伯来教训,我这个做娘的到底还没死呢!”
众人的脸色又差了一层。
方才敢对着王思思大放厥词的人,这会也硬是憋着没有随意开口。
他们和王夫人是平辈,第二对方还是正经的王家大夫人,没了身份压制,谁也不敢轻易开口。
这一次,也只能由坐在上首的几位说话了。
其中一个面色和善些的道,“老五媳妇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到底也是担心思思,她方才说的那些话有哪句是能听的?哪里像一个世家小姐说出来呢话?若不好好教养,日后成何体统?被人知道,只怕要背后不知如何说道我们王家了。”
“另外,老五媳妇你也是,知道你这段时间忙,只是再忙,家中孩子也该好好教养才是,你若是忙不过来,我们也自都会帮衬着,没得你为了外头的那些事,疏忽了儿女教养,你也莫要本末倒置了才是。”
又是一个语言艺术家,倒打一耙的本事可真是一绝。
王思思几乎都有些忍不住自己的脾气,她的手硬是被自己抓的死紧。
就在这个时候,她感觉到牵着她的王夫人动作柔和的捏了捏她的手做安抚。
王夫人对上头的老头这话一点气都无,还是那副冷然模样。
“我敬重各位是长辈,只是各位也最好不要真欺我嫡支无人!思思再如何也用不着诸位来管教教养。”
“思思如今已是成年,王家大有继承之人,我们嫡支的事,还轮不到各位来继承评判,各位来祭奠的情谊我心领了,诸位已经在王家修养已久,也是时候该回了!”
王夫人此话,是当真要把王思思当做是继承人的意思。
她这么说,那些个人立刻都坐不住了。
“老五媳妇,你莫要任性!”
“五弟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五嫂,这话可不轻易说的,思思年尚小,还是个女子,能成什么事?”
“五弟妹这是要赶我们走?可真是好样的。”
“我倒是要看看,有谁敢!”
笑话,这王家他们既然都已经进来了,怎么可能还有退出去的道理?
王夫人的态度强硬起来,这群人的态度也随之变了,隐隐开始流露出一丝隐藏起来的狰狞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