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下了雨,天色昏沉沉的,阴云一直笼罩在永玉县上空。
慕文瑶收拾好东西走向城外那个堆积着“尸山”的地方。
她来到城外的时候就发现,早上堆积起来那座尸山显得越发庞大,血腥味弥漫的让人作呕。
林尧和其他忙了两日的护卫小兵们都已经停止了忙碌,正站在那座“尸山”旁。
此刻,有无数失去亲人朋友的百姓哭喊着扑在“尸山”上,想要寻找到自己的亲人。
林尧和其他小兵就站在旁边。
慕文瑶朝他走过去,静默无声的站在一边。
良久,她才终于开口。
“是要送走这些百姓了吗?”
林尧低低应了一声,嗓音低哑。
他知道慕文瑶忙了一夜,对于这些百姓的处理是相当重视的,所以搜救的工作一结束,就把慕文瑶叫过来了。
永玉县如今人口对于一整个县城来说依旧算不上多,城外的窝棚低矮,地震发生时,百姓聚集的位置基本都是城外空旷的场地,丧生的人口总数算不上多。
如果不是山体裂开那道巨大的裂缝,还有城墙崩裂坍塌下来的巨石,伤亡人数会更少。
绕是这样,搜救的工作依旧用了整整两天。
慕文瑶看着那些哭喊着寻找自己亲人遗体的人,目光微垂,咽下自己口中想说的话。
她本来想问林尧这些尸体该如何处理,尸体大量堆积久了,这里恐怕会产生疫病,最好是能够把这些尸体焚烧处理。
但是现在看着那些悲痛的人,慕文瑶就说不出来了。
这个时代的百姓对于入土为安和保证尸体完整十分执着,慕文瑶不想在这这些人最悲痛的时候还破坏他们最后一点点慰藉。
只是若如此,挖尸坑亦是一个非常艰苦的工作,不能让这些尸体暴露在外,还不能埋的太浅,以防被食腐动物闻到味道刨出来。
林尧低头看了慕文瑶一眼,仿若一下子读懂了她心里的想法。
“昨日就已经叫人在城外挖了,今日也好叫这些人入土为安。”
慕文瑶看了身边的林尧一眼他的声音已嘶哑,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从昨日到现在一口水都未曾喝过,劳累了这么久,一直做最重的工作,林尧的眼下都有些疲惫。
他担着最重的任务,还要兼顾全城,思考周全。
相比那些生长在世家,已经完全把自己和普通人划分成两种生物的“世家子”们,林尧才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慕文瑶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忽然牵住旁边林尧的手,林尧微愣,随即缓缓的回握过去。
尸体不能堆放太久,不仅是为了防止疫病,也是因为永玉县现在的重心还要放在其他还生还的人身上。
林尧和慕文瑶站在尸山边,给那群悲痛的人一炷香的时间,尸体都是要统一处理的。
一炷香以后,所有士兵都沉默的上前,带着那些残破的尸体装车运往城外的尸坑。
所有家属的泪都已经流干了,所有人都看到了林尧他们这群人为了救人作出的努力,几乎没有什么人有太大的反抗。
长长的运尸车带着悲鸣驶向城外,一路上遇到的所有人都沉默的停下来,目送或者跟随上车队。
连伤患营里的人都短暂的暂停了痛呼,沉痛的看向那长长的队伍。
城外的大坑里,尸体被整理好仪容,破碎的尸体被拼接在一起,一层一层的下葬。
时间短暂仓促,没空准备一个个的坑,便只能这样把尸体掩埋在一起。
当尸体被摆下去到一半的时候,天空忽然又飘起了一阵阵雨丝。
雨丝逐渐增大,像是又一次送葬哀鸣。
但是慕文瑶看着天空,面色渐渐变得严肃。
这么多尸体,在雨水的浸泡下,只怕会让疫病爆发的更加汹涌。
慕文瑶立刻看向那些搬运尸体的小兵,确认他们都如她要求那样戴着口罩才稍微放心。
林尧和慕文瑶对视一眼,他立刻明白了慕文瑶内心的想法。
“下雨了,大家动作加快点!”
林尧和慕文瑶也行动起来,林尧毫不犹豫的跳下尸坑,帮忙搬运尸体。
慕文瑶没有那么好的身手,就站在旁边帮忙递尸体。
她带着口罩,伸手触及到那些尸体冰冷的温度,只感觉整个浑身的温度都跟着降下来。
旁边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小孩子已经完全僵硬的尸体,表情麻木空洞。
慕文瑶沉默的走过去,伸手拍了拍她。
那个妇人看到慕文瑶,眼里倏然有了些许生气,她还记得,就是这位大人在他们最艰难的关头让他们有了容身之所,有了可以生存下去的机会,现在看到慕文瑶,她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一点灵魂和希望。
妇人的眼泪从那双无神的眼睛里滚落,她声音嘶哑,哽咽,只问了慕文瑶一句话,“大人,你说这世道,还会好吗?”
慕文瑶从昨日到现在,见过最惨烈的场面,亲历了人间地狱,她看着哀嚎的人没有哭,她无力兑换药材她没有哭,但是现在,她忽然鼻头一酸。
是啊,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他们经历这么多磨难,但是到最后能怪谁呢?
只能说是这个世道,这个世道不给人活路。
她沉默了一秒,眼眶有些红,但是眼里的光前所未有的坚定闪亮。
“会的,一定会的!”
纵使前路再难,慕文瑶也决定,她一定要冲破这个艹蛋的世界,一定要完成自己的梦想!
妇人的眼泪从脸上滑落,慕文瑶从她手中接过已经僵硬冰冷的孩子,手指触摸到对方冰冷的尸体,却再没有那种寒战的感觉,她伸手把孩子递下去。
弹幕上面对这样的场面也一样的哀悼沉默。
半晌,有几条弹幕划过。
应是离愁:晚安宝贝儿,愿你归入天堂,天堂之中再没有冰冷伤痛。
清河:宝贝儿,难过结束了,期待你来到一个更好的世界,没有伤痛没有难过。
尸体全部都被填入尸坑,尸坑被挖的足够深,坑顶还有高高一层。
慕文瑶和林尧两个人一起填了第一捧土。
尸体被深深的掩埋在这里。
合着细雨,像是也把所有的悲伤痛苦都留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