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规矩李凌薇应该给季清哲和他带的人马设宴，但想到蜀中还在重建。
他们以赈灾成功的名义设宴，到底不妥。
便多给了些赏赐，特别是有功的将士，奖赏翻倍。
然后李凌薇就发现，她在说赏赐翻倍的时候，季清哲的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了一下。
这让已经能解读他面部表情的李凌薇瞬间明白，他不想李凌薇拿私库奖赏。
也就是说，他觉得女帝的私库，应该用在更重要的事情上面。
比如，灭高灭倭之战！
李凌薇心中一喜，看来季清哲是同意提前发动战争的，只是还在担心军费的问题。
是了，他刚刚特地提商行捐赠之事，是想让朕知晓海商之富，想从海商身上收取这笔军费。
不是李凌薇自夸，不知道是灵露喝多了智商也长了。
还是从登基之后，每天看折子，做分析，现在百官提个话头，她就知道对方想要什么。
至于近臣，一个表情，她都能猜到许多事情。这是皇帝特有的能力吗？
早朝之后，她和季清哲一起去军营，当着将士们的面，重赏入蜀救援的将士。
还在军营中跟将士们一起吃军中食堂，回到军营，仿佛又回到之前带领的时候。
女帝没有一点架子，跟将士们聊着蜀中的情况，听他们说着救援的事。
听的入了迷，还吩咐秦妩：“让报社做一期采访，把将士们救援的事挑一些出来，写成文章。”
那几个擅长讲故事的将士顿时大喜，笑问：“陛下，我等的名字也能题在文章上吗？”
李凌薇笑道：“当然！
你们才是事件的经历者，也让天下百姓看看，我龙游军在天灾中，是如何救民护民的。”
从军营出来，季清哲直接送李凌薇回宫，两人进了外书房，坐下之后，李凌薇才细细打量了季清哲一眼。
瘦了很多，眼眶发红，眼底发青，脸色苍白，像是熬了很久的夜一样。
她不动声色地轻点掌心，一杯灵露出现在书桌上。
季清哲先就蜀中的情况，详细说了说。
他已做主，提前免去受灾几县的夏、秋两季粮税，还需要女帝再发一道正式免税的圣旨。
又说霍非入蜀后的情况，听他到语气到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看来咱们季相虽不提，心里是一直把霍非当弟子的。
“霍将军的表现很好，不论是安抚灾民，还是平定混乱，治理政府，都手到擒来。
他只是，除了行军打仗，对别的事，有些爱偷懒，这身边没了能依靠的人，自己不得不做，也能做好。”
李凌薇笑道：“你这点评很到位，霍非一直都是这样，非得拿鞭子抽着，他才肯出力。
现在不用朕拿鞭子，看到蜀中百姓的情况，他自己就急起来了。”
季清哲郑重道：“虽然霍将军忠心耽耽，又得陛下信任。
但臣觉得，为防曹瞒、魏泉之事再现，各州城除了掌兵、政的州牧，还需再安排一个机构入驻。
本来臣以为，民兵团可以担这个重任，但蜀中之事让臣知道。
民兵团能体察底层百姓的情况，对官方庶务精通，却制衡不了官员。
臣建议，派御史入驻，再将军、政分开，除边疆诸城，中原内地的州城，除了府兵，不得掌重兵……”
季清哲有条不紊地说，李凌薇默默地听，但她总觉得，这个办法只能算中，算不得上。
正德帝年前，地方政务也是这样安排的，还多了一方监察，三方机构各管各的事。
三方官员，你管不了我，我管不了你。最初的时候还好，地方不会出现独裁乱政之事。
但经过百年的变迁，这个地方管理就变成了，三个和尚没水吃。
也了一点问题，相互推卸责任，为了政绩功劳，盘剥百姓。兼有土地兼并，大批百姓沦为流民或匪类……
她能保证自己这一代，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可她的子孙后代呢？
开国帝王不把架构支好，后面想变就麻烦了。
她将灵露递过去，打断季清哲的话：
“此事，也是朕想跟季相细议之事。
你所说方案，朕也想过，朕觉得不妥。
朕这里有些资料，你先拿回去看一看，然后咱们重新拟方案。
此事急不得，毕竟天下还未大定，多方还要用兵。
再者，朕与季相都年轻，咱们有的是时间，来让大夏帝国，一点点变好，变强，变得举世无敌！
季相切不可因政务不休不眠，身体是本钱。慢慢来，急不得。
这瓶灵露你走时带上，每晚临睡前喝一杯。”
季清哲接过一个特大号玻璃瓶装的灵露，这一瓶，够分给一营的将士了。
他起身拱手道谢，而后坐下慢慢饮了李凌薇递过来的灵露，点头道：
“陛下说的是，是臣心急了。
不瞒陛下，入蜀之后，看到蜀中百姓的情况。臣只恨分身乏术，不由自主急切了。”
季清哲心中检讨，以前都是李凌薇急，他百般地劝。没想到这次反过来了。
得时刻提醒自己，大夏太大太大，一个政令发出去，对下面的百姓来说，是好是坏，需要时间验证。
而验证期间，就如一座高山压在他们身上。普通百姓，抗不了这样的压力的。
“种子春天种下，也要秋天才能收获。急不得。
只要国内无战事、无苛政，给百姓时间休养生息，待百姓吃饱穿暖，我们再思改变。
但眼下却有一件不得不急的战事，季相请看……”
说话间，李凌薇示意紫莞，拉出那张攻高灭倭专用的地图。
“多方情报指出，高句丽在备战，且暗中与倭联手。
朕本打算一年后再攻倭，现在看来，不得不提前，若给时间让这两国的合作加深。
我军不论是攻倭还是灭高，都会多费许多精力。为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朕欲提前发动灭高之战。
季相以为如何？”
季清哲点头：“臣赞同，只是这军费，国库怕是没办法全出。
另一半军费，得从别的地方筹备上来。”
“海商吗？”
“陛下也是这么打算的？”
李凌薇摇头：“不，朕不打算从商贾身上搜刮。”
季清哲脸色一变：“陛下准备增收夏粮税？”
“怎么可能！朕连商贾都不搜刮，岂会盘剥农户？”
季清哲稍一沉思：“说来，大丰国库还有一笔钱。陛下说留着用于兴建丰城的基建。
基建是个长期事，现在可先挪用，后面再慢慢回补。”
李凌薇心中一喜，这笔钱她完全忘了！有了这笔钱，再加上空间里的金矿，不伤国库之本，还怕百官不同意？
她一时高兴，直接将放在桌子下面的一箱金币搬了上来：“还有这些，季相算算，可够开战？”
季清哲眼眸一沉，却无一丝寻常人见到一箱金子的贪婪欢喜。
就在上午，李凌薇亲眼看到他，将朝廷赏赐的财物，全部给了伤亡抚恤部，为蜀中伤亡士兵多增加一份抚恤。
季清哲是真的不恋财。
“尽够了，如此，户部再无话可说。陛下准备何时开战？”
李凌薇长眸微眯：“赵刚早已备战妥当，兵贵神速，军资一到位，立即就开战。”
季清哲算了算：“最快也要一个月。
那洛将军呢？原计划他有一年的时候练兵，现在满打满算，也只给他三个月而已。
不如，让余飞龙的岭南军灭倭？”
李凌薇摇头，双眸明亮，眼神中全是信任：“洛将军已来密信，三个月，他也能训练出一支奇兵！
让余飞龙切断倭国与海商的据点，严防倭国勾结海盗，再防着倭国皇室逃到外岛。
灭倭主将，还是洛将军。”
季清哲心中一叹，陛下对洛将军太过信任啊！
他从李凌薇眼中看到一丝不一样的情绪，那是一点骄傲，还有一点期待。
他的心一揪，一股酸涩化开，连口中的灵泉都变得苦涩起来。
是了，洛将军灭了倭，有了赫赫军功，就够资格成为皇夫……
李凌薇觉得季清哲不论是军事还是政事，都是这个时代的顶尖者，当然，人家都是一国之相，怎么可能不是顶尖的？
唯独商事，他即不精通，也带着一些轻视。
若非海商兴起，国库一大半来自于商，怕是他还会跟前朝官员一样，认定兴商于国不利。
说完正事，眼看要到晚饭时间，李凌薇留他和秦妩在宫中用晚餐。
然后给季清哲上了一堂经济课程，特别是关于海商、地方工坊、商人、工人、农户之间的关系。
为何她不同意加收海商税？以前未来银行、商行对国家经济的重要性。
海商不光影响沿海经济，且看滇州，烟瘴丛生，在朕登基之前，许多百姓还是住在树上。
但因滇州花草繁多，有了香水这个本地产业，而香水又是最受海商喜爱的商品之一。
滇州道路难行，但各大海商商行，愿意派人到滇州建据点，等着那香水出了工坊，就送到海船上。
单凭一个香水，就让滇州的经济翻了几倍。
滇州牧也因此跟余飞龙一起，建设交趾一带。
如今滇州百姓，除了良田种农作物，山地种橡胶，贫瘠田地种花草，挣的就够养活一家老小。
还有离海甚远的陇右，其葡萄酒，一大半都是出口，赚的钱，够施诚养活千名科技院官吏。
说这么多，就是想让你们知道，海商才兴起，商律才正式执行，在此期间。
朝廷要以保护者的身份，让海上贸易昌盛，而不是为了短期利益，剥削商户……
这顿晚饭吃了两个小时，若非天色将暗，季清哲还舍不得起。
他喜欢跟李凌薇聊一些新鲜的话题，更喜欢，听女帝说话，这一次，又加了一条。
他开始对商贸好奇起来了……
秦妩写字的速度极快，她饭没吃多少，全程都在记李凌薇说的话。
对着季清哲期待的眼神，她笑着保证道：“待下官整理出来，立即给季相过目。”
李凌薇觉得是时候把后世的经济相关的书籍，给季清哲看一看。
大夏的发展蒸蒸日上，季相可不能掉队啊！
翌日早朝，她当朝宣布，对高句丽开战。
果然百姓中出现反对的声音，还是老一套，天下初定，要休养生息。
议和为主，只要高句丽愿意成为附属国，没必要发动战争。
李凌薇直接当朝怒斥，将大夏与大丰大战期间，高句丽占了漠北一部地盘，还入侵大丰的海域。
那时是大丰，但现在就是大夏的！
犯我大夏者，虽远必诛！
侵我寸土者，百倍还之！
高句丽狼子野心不亚于鞑子，正是为了天下太平，才应该灭之！
百官很怕李凌薇发怒，因为女帝可不像正德帝，骂的声音再大，也不会随便杀人。
但女帝不一样啊，她是真的会杀人！
反对者都将目光落到季清哲身上，眼下也只有季相能劝住女帝了。
没想到季相轻声道：“本相攻大丰的时候，就已在思灭高之战，从那时就开始着备军资。
如今开战，漠北龙游军和台州海军，皆不需要国库出资，国库只需备一些粮草送到漠北即可。”
此言一出，反对的声音少了一半，特别是户部的官员，都忙着算这笔账，没时间反对了。
许义又加了一句：“高句丽的山矿也不少，与倭相邻，倭有银矿，没道理高句丽没有。”
就这一句话，又让另一半官员闭了嘴。是啊，他们怎么忘了？
女帝打仗跟前朝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一样，别的皇帝打仗是劳民伤财。
女帝打仗，是丰盈国库啊！
并且，开国侯之定，以后再想封侯高升，只有战事这一途。
打个高句丽，丰盈了国库，增大了国土面积，还能有一批文官武将，因此高升封侯……
除了少数几个顽固派，坚持称天下未定，不适合发动战争，其余的官员，已经开始商量，派谁去漠北了。
当天，李凌薇将开战的旨意送往漠北和台州。
整个朝廷都动员了起来，户部准备粮草，陶春花从严州军工坊调武器，施诚在回陇右之前。
亲自跑一趟严州，挑选适合漠北用的战车。
与此同时，李凌薇也派了一艘船去台州，给洛白送东西。
她送的不是别的，正是小白近来做好的潜水服、救生艇，还有两台蒸汽机。
如果洛白和许秋阳能在一个月之内，把蒸汽船造出来，那灭倭之战，就轻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