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阳也只是敢在心底抱怨,该干的活一点也不敢偷懒!牛、马得赶到草深的地方牧。
黄瓜和豆角得搭架子,小麦又熟了一块地,收割后收集种子,麦桔切碎存着当冬天的草料。
再耕田,种新麦子。当一个农夫,真的很累。
不过在干这些活之前,他得先睡一觉。半夜被王上拉出去,结果天一亮又拉进来。
打个哈欠,突然想到刚刚在后勤营的时候,听到有人议论,从龙游城来的一支女兵,在云雪峰处被鞑子偷袭了。
他心一顿,小狐狸就在龙游城,她一直想进女兵营的。不过,她那身高,肯定进不去。
看看自己现在的身板,不禁失笑,要是小狐狸能进来和他一起种地,肯定会长高点的……
自从被李凌薇扔进空间当农夫,外面的血雨腥风就远离了沈秋阳。
就像现在,大军浩浩荡荡地从邵州城出发,夏日骄阳似火,铠甲如烧红的烙铁一样贴着皮肤,烤的生痛。
头盔里的流如雨下,流进眼睛里,眼睛火辣辣地痛。骑兵还好,飞驰间有风吹过。步兵却是苦累极了。
李凌薇虽心急战事,恨不得一口气赶到静州驻营。
可也怕这样赶路会让士兵元气大伤,停下休息的时候,她悄悄从空间取出大量山楂、杨梅、冰糖等物,让炊事兵熬煮山楂水和酸梅汤。
可无冰也不解暑,想到空间储存了大量的芒硝,她便现场教炊事兵制冰。
大桶的不加入芒硝不断搅拌,很快就冒出丝丝凉气,这个冰是无法直接食用的。
拿盆装过滤干净的水坐在桶里,不多时,盆里的水就变成了冰,加入酸梅汤里,便是最好的解暑之物。
芒硝制冰让众将士惊讶不已,纷纷上前学制,这个盛夏还长着呢,远程行军能喝上冰镇的酸梅汤,简直太好了!
只有季清哲,只是微微笑看这一幕,并无惊喜之意。
李凌薇疑惑地问:“季大人懂制冰?”
季清哲摇头:“下官早先听了御厨有制冰之术,没想到王上学过。”
众将士像是猛地反应过来一样,自家体贴士卒的王上,从前可是公主啊!
那这冰就是御用之物了!士卒们不禁大为感动,以前只有皇室才能享受的冰块,王上就这么随意教给全军,让他们这些士卒也能在盛夏喝上一口冰饮。
李凌薇没想到只是喝口冰镇饮料,前世两块钱就能买一瓶冰水,而在这里,竟然能把将士们感动成这样。
心中一酸,且等着,待本王平定天下,海清河晏,定全力发展工业,让我汉人都能在盛夏吃上冰,寒冬吃上肉。
这时,她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回头一看,季清哲眼神莫名地看着她的背影。
她一回头,他立即就垂眸。只是手中不断把玩着腰间的一块白玉佩,捏的很紧,像是怕被人抢去一样。
李凌薇没有打探旁人隐私的兴奋,端杯酸梅汤慢慢啜饮,待正午过后,阳光不再那么酷热,大军再次出发。
让她没想到的是,在穿过一大片农田时,许多农夫戴着草编的遮阳帽子。
手捧着洗净的瓜果、煮熟的土豆、煎得金黄的面饼子、茶叶蛋等食物在路旁。
见李凌薇带兵过来,激动地行礼,随即将这些东西硬塞进将士们怀里。
“尝尝,今夏新收的。”
“王上尝尝我家的黄瓜、番茄,农科院买的种子,学的种法,解渴的很。”
“尝尝我家新收的土豆,一亩能收两千斤呢!古往今来的粮食,也没这么高产的!
今年冬天再不怕饿肚子了!这都因为王上,我们才有这好日子过啊!”
“大军出征饭菜可不能没油水,这是我家新榨的菜籽油,农科院新弄的榨油法,出油可多了!
这两桶给咱龙游军,路上吃。”
……
季清哲让人劝退百姓,不能影响大军赶路。东西没收,他知道龙游军规,不取百姓一米一豆。
李凌薇在白龙背上跟左右百姓打招呼,隔着面具,百姓看不清她的神情,但能感受到王上打心底的喜悦。
她在喜悦,这片原本荒凉的土地,因为建了农科院,严州送来各种新农作物的种子。
给开荒的百姓免税三年,可租借农具耕牛,工分换取粮食、种子、生活物资……
等等惠民的政策之下,再有民兵巡逻,让百姓安心耕作,不必担心在野外劳作时被野兽攻击,被鞑子抓去为奴或是杀害。
不用担心丰收的粮食被士族收去七成,或是被各种苛捐杂税收走,辛苦劳作一年,结果剩下的粮食还不够一家人果腹。
现在,这样像老黄牛一样埋头苦干,却落不得好结局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在龙游女王治下,他们终于活上了做为人该有的生活!
当然,这只是老百姓满意了,而李凌薇还觉得不够!远远不够!
与百姓迎面走过的时候,他们都是笑的。笑的挥手,笑着说自家夏粮的收成,说当地民兵是怎么帮助的……
可当百姓落于身后,李凌薇一回头,却看到他们都在抹眼泪,哭着说:“王上,咱们龙游军,一定会赢!”
更多的百姓开始哭喊:“把鞑子狗贼轰出大夏!”
“龙游军大胜!打死鞑子那引起狗娘养的东西!”
“憨狗儿,杀鞑子不要怕,不要退!别给老子怂!给老子使劲杀!赢了回来给你娶媳妇!”
一士兵害羞地提醒在百姓群中的父亲:“爹,喊我大名!”
……
新兵中有许多都是邵州人,这些百姓中有他们的父母乡亲。
季清哲落后李凌薇半个马身子,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一幕。
哪怕是在军规相对宽松的岭南军,上战场之前若是父母来送,也是哭闹着要拉儿子回去。
更别说别的地方军,大军出行,百姓根本不敢靠近。
只有龙游军,只有公主治下,真正做到了兵与民,团结,信任!
公主治兵之术,看似简单、随意,完全与历代君王将军治军不同。但深究才会发现,这看似简间的军规,随意的军职阶级,却大有门道。
只是,公主她,变化好大,跟他印象中的凌薇公主,除了长相,已无半点相似之处……
走出邵州界,再也看不到一个百姓,大片大片才开荒的农田,长满杂草,只余零星一些庄稼苗长着,一群群的麻雀,乌泱泱地在田间啄食,大军经过,如乌云一样飞起。
本来这里应该和邵州一样的,到处是夏收的百姓,喜气洋洋,为丰收欢庆。
可鞑子攻破静州城,这里就变成了死寂之地。
百姓将战争称为兵祸,那是比天灾更惨烈千百倍的人祸。
李凌薇心中怒火中烧,又悲痛不已,同时又为自己的决定庆幸。
“王上高见,我军主动出击,将战场放在静州,保住邵州百姓太平。”
季清哲轻柔地说着,这让李凌薇颇为意外地看他一眼,这一次,季老六竟然与自己所想一样。
不过很快大军的行程就慢了,因为静州往邵州唯一的一条官道,也是莫天寅上任后新修的驰道,被鞑子破坏了!
能通马,但不能通车。拉重武器的车辆完全不能通行。
意外总是来的这么突然,明明几天前斥候探路,这条路还是好的。
应该是去往云雪峰的鞑子小队任务失败的消息,鞑子已经知晓。
不知是为军事部署还是为泄愤,静州已无他们能渲泄的东西,便毁了这条驰道。
季清哲很快给出解决方案:“骑兵和步兵先行,道路连夜维修,修好之后重武器再送往营地。”
李凌薇摇头:“不行!必须先将旋风炮送过去,否则我们的将士就得跟鞑子硬拼。”
这样一来,我军会损失惨重,龙游军每一个将士的命都很贵重,才不能死在这种意外上面!
李凌薇稍一沉思,只能用最后一个办法,动用她的底牌,利用空间,将这些重机械运过去。
她看一眼季清哲,瞒过其他人容易,瞒过季老六怕是有点难度。
时间紧迫,她也编不出一个完美的谎言骗季清哲。但说实话肯定是不行的。
最后她决定说一半真话,另一半由着他猜。
将季清哲唤到一旁,郑重地道:“我有办法将这些武器运到静州,但是,只能由我的亲兵运送,其他人不可参与,不能打听,不许过问!”
季清哲瞬间明白,这个‘其他人’,指的就是自己一人而已。
忙保证道:“王上放心,其他人绝对不会参与,不会打听,事后也不会过问。
不如下官带其他人先行一步,王上带您的亲卫来运送这些武器?”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要是霍非在这里,肯定会打破沙锅问到底的。
先走一步的季清哲,连头也没回一下,就是怕公主怀疑他是想偷看。
他面色平静,但紧紧握着缰绳的手指关节处,却泛着青白。
公主,不信任我。
摸摸那枚白色玉牌,季清哲心渐渐变得温柔,没关系,日久见人心,早晚有一天,公主会信任我的。
他却不知留下来的亲卫,很快也被半夏支走,当此地只余李凌薇一人的时候,她挨个打开木箱子,只把武器放进空间。
当还未完全组装好的旋风炮进入掌心空间的时候,李凌薇的意识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像是第六感,又像是这个空间赋予的能力,她闭上眼睛尝试自己不进去,只用意识操纵空间里的东西。
一个个零件飘起又落下,自动组装起来,很快,一架旋风炮组装好了。
李凌薇强忍着激动的惊喜,将剩下几十架旋风炮全部移进去,组装好。
原来这才是空间再次升级的最大好处!与草原开拓出一片新土地相比,这才是最大的金手指啊!
如果空间能随着她的意识组装东西,那火铳之类的火器武器,还不是手到擒来!
她立即测试了一下,将一块木头和一把小刀放进去,然后在意识中勾勒一个人形。
如她所想一样,那小刀飘起,一刀刀挥上木头,速度之快,人手远远比不上。
不多时,那块木头被削去外皮,或切或割,很快变成了李凌薇一直所想的模样,一个小木人。
手指一点掌心,小木人就了现在她掌心上,小人的神情栩栩如生,精致的眉眼,挺拔的鼻梁,连衣裳的褶皱都丝丝尽显。
小木人,正是洛白。
唯有他,李凌薇能勾勒的一丝不差。
旁人的模样,细想起来,总是不够清晰的。
李凌薇丝毫不耽误,立即从空间里找到制火铳的原材料,结果发现因为她无法勒勾火铳的细节,造出来的是不能用的半成品。
看来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轻易造出来,但是给了机会,李凌薇一定会牢牢抓住!
忙从空间取出火铳构造图,翻身骑上白龙,头不抬地看着手中的图纸,对着空无一人的树林道:
“出来吧!再不走他们要回来寻人了。”
半夏默默出来翻身上马,都没问一声王上怎么知道她躲在里面?
这姑娘,知道李凌薇的秘密越多,就越发地沉默寡言。
她是想用这种态度,让想打听,想探听的人,不敢靠近她。
“我需要生铁、锻造炉,待到驻营地,你准备一些。”
半夏点头:“是。”
很快追上大军,季清哲微皱的眉头放松一些,忙对李凌薇道:“王上,天色已晚,就在静华谷休整吧!”
李凌薇点头:“此地离静州城已不足百里,为防被鞑子发现,让将士们不可生明火。
提高警惕,加派巡逻队。”
当夜,月色如洗,龙游军悄无声息地扎营在静华谷,吃过干粮饮过白日熬煮的酸梅汤后,将士们加紧时间休息。
李凌薇和季清哲分班守夜,她守上半夜,骑着白龙,巡逻全军,一直未下马。
她也未让意识进入空间,怕万一敌袭,一时反应不过来,会误事。
做为全将主帅,她的一举一动时刻被将士们看着,若是巡逻时在马背上走神发愣,将士们也会心生忐忑。
强忍着没进空间试验,直待子时的到来。
子时还差一刻钟,季清哲就起来跟她换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