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一道呻吟，打破寝宫的宁静。
似乎若有所觉。
赵姬睁开了眼睛，但眼前，依旧如故。
寝宫很大，也很冷。
但再冷，也比不过她的心。
悠悠爬起。
这一刻，她，有点渴了。
“春雨”
喊了两声，原本应该进门的女官，却毫无动静。
片刻后。
还是没动静。
抿了抿干咳的嘴唇，她以为女官睡着了。
于是，白布包裹的玉足，走下床榻。
朝着前方的案几走去。
那里，有水。
但她却忘了一点，她很虚弱。
迈上两步，一阵头晕目眩，她向前倒去。
一只手从旁边伸出。
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抱住她。
她，太虚弱了。
他，能感受到。
所以，他很心痛。
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映入凤眸的却是一双怜惜的眼睛。
她以为自己还未醒来。
但她依旧很高兴，因为梦中能见到他。
右手放在他那略微沧桑的脸庞。
“你来了。”
“嗯”
这一刻，她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哪怕是梦，她也想倾诉。
“我很羡慕你”
抱起她瘦弱的身躯，放到床上，拿起一件披风盖在她的身上。
一碗早已冷掉的青菜粥，端到旁边。
“为什么？”
‘这场梦真好’
她是这样觉得，只有这样她才能在梦中感受他的温暖。
“因为能去很多地方”
右手内息运转，粥已然渐渐温热。
轻轻的抿了一口，温度不冷不热。
这才递到她的嘴边。
“你想去哪里？”
赵姬看着这宛若真实的梦境，轻轻的张开嘴。
他轻轻的递进来，粥带着他温度，让她感受到一丝温暖。
缓缓下咽，原本饥饿的肚子开始升起一道暖流。
他贴心的拿起手帕，替她擦了一下嘴巴。
赵姬：“我出生在赵国，却没离开过邯郸。我看过雪，却没看过雪山。”
勺子递出，她再次张嘴，他替她再次擦掉嘴角的粥液。
“所以你想去看雪山？”
“可以吗？”
“当然。”
这一刻，她很高兴。
哪怕是梦，她依旧很满足。
也许，她要的，也仅仅如此而已。
勺子再次递出，她张开嘴，看着他细心的伸进来。
咽下后，再次细心替她擦拭。
她希望这个梦，永远不会醒来。
“我听说，草原很美。”
“风吹草低见牛羊，蓝天白云绿如海。草原的确很美，你想去吗？”
听完他的描述，她突然也想去草原看看。
这让她觉得自己有点贪心，所以她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可以吗？”
“当然”
她松了一口气，因为他没有因为她的贪心而消失。
又是一口勺子递过来，这次她主动前倾，一口吞下。
这让他有些诧异。
轻轻的替她擦拭嘴角。
“别噎着了。你想去哪里可以告诉我”
“我，我还想去大海。听说大海是蓝的，一望无际。”
“嗯，大海很美，那里有沙滩，有海水，有蓝天，有美丽的珍珠，听说还有美人鱼。”
她，犹豫了一下。
“美人鱼好看吗？”
“当然，不过美人鱼没有你漂亮。”
她脸色微微泛红。
“真，真的？”
“当然，以后你亲眼看到，你就知道了。”
又是一口勺子递出，她再次主动含下，因为她有很多话想跟他倾诉。
她怕自己太快醒来，就看不到他了。
等他细心的擦拭完。
她再次开口。
“你知道吗？你当天离开后我哭了。”
他沉默了。
只是无声的递出手中的勺子，她一口吞下，她想继续说话，她想说出自己的心声。
等他再次擦拭完毕。
“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因为你与政儿是好朋友。”
“嗯”
“但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爱，但你离开的时候，我的心很痛。”
“对不起。”
“现在想起来，我还能体会到那种感觉。
后来，我想通了，既然注定不可能在一起，我就服从命运的安排，当一只高贵的金丝雀”
“你的想法是对的。”
她黯然低头。
“是的，我明白，这对我们都好。但命运却不放过我。你知道我与吕不韦的关系吗？”
“知道”
“我给他写了一封信，言明彻底断绝关系。虽然我很早就认清了他，我知道，他只是把我当作棋子而已。”
“然后呢？”
“然后？今天白天，他竟然给我送了个男宠。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很愤怒。
他竟然这么敢侮辱我。他竟然敢这么侮辱我。”
“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我当时想自己找个男宠，凭什么要他来决定我的命运，我不想再被他利用。你，不会生气吧？”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他嘴角微微扬起。
“如果我说会呢？”
“对不起，但我想说的是，我想找的那个人是你。那一刻，我很绝望，我觉得自己掉入了万丈深渊。”
“为什么这么觉得？”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我们之间隔着一座深渊。
我想过去，所以我跳了下去。我一直在坠落，一直在坠落，我感觉不到尽头，只看到黑暗。”
“你不怕吗？”
她微笑着摇摇头。
“不怕，我发现，跳下去的那一刻，我挣脱了束缚。虽然在坠落，但我很勇敢。”
“是的，你很棒。”
最后一勺粥，放到了她的嘴边。
她张开嘴，他伸进去。
她吞咽了下去。
他细心的擦拭。
她明白，粥喝完，他要消失了。
因为梦，终究要醒。
“你要走了吗？”
“我可以说不吗？”
她愣住了，这一刻她似乎有些醒悟，
梦与现实的交替，总是这么突然。
晶莹的泪水，缓缓流出。
“你说真的？”
“当然”
他将碗放到一旁，就这么坐在她的身前，一点点的替她擦拭掉眼泪。
“还饿吗？”
而这时，门外传来赵高的声音。
“娘娘，刚刚宫中出现贼人行刺，内侍嫪毐被其杀害，请娘娘注意安全。奴婢会保护娘娘的安全的”
说完。
赵高发出离开寝宫的声音。
带走的，还有两名晕倒的女官。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自己一直没做梦，他一直都在。
“为我杀的吗？”
“当然”
“后悔吗？”
“你已踏入深渊，我又何惜此身”
搂着她的双肩，俯身，他吻了下去。
这次，他决定不再犹豫。
深渊。
墨无痕站在边缘。
透过层层黑暗，他终于看到了。
微笑，伴随着他的跨出。
一道流星坠落深渊。
深渊黑暗深处，那一抹倩影，依旧在沉沦。
但这一次，流星坠落，他，出现了。
她的眼前不再是黑暗。
“答应我，从今以后不再哭泣，可以吗？”
她缓缓点头。
他再次吻她。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她的唇很薄，很冷。
他却很温柔，很热。
（2023.02.28。挂笔封刀，江湖路远，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