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说我是汪家人?”
许念生翻身坐起,眉头紧蹙。
他连自己是老头私生子这种离谱的可能性都想过,唯独没想过兜兜转转,有一天自己居然真姓汪?
草率了,之前嘲笑汪汪,现在居然打脸到自己身上了。
许念生仔细思索了一下他说的最后那句话:“服从拥有凤凰纹身的人是什么意思?”
“汪家自古有个规矩,每一个人,见到拥有凤凰纹身的人,需服从他的任何一个指令。”
谷怀信卷起竹简,仰头看着坐在树上的他。
原来这才是周老舅让他们来这一趟的真正目的。
许念生抬手捏上自己的右肩,所以他的纹身真的洗掉了?
明明可以直接告诉他,周老舅又为什么非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去钟楼。”他从树上轻巧跳下,迈开脚步向钟楼方向走去。
在谷怀信拼竹片的这段时间,他一直都没有踏进钟楼一步。
在此之前,他并不想揭开老头的秘密。
会让他特意留下来的东西,总不能是一张福利彩票或是再来一瓶的兑换券。
他的直觉和猜测,对的概率比错的多,老头交给央拉麻姑的东西,可能会告诉他,他曾经是谁。
“念生哥哥!”拉姆看见他,远远就跑了过来。
混熟之后,小姑娘活泼得不行,如果不是央拉麻姑教给了她好多功课,她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跟着他们。
“央拉麻姑呢?”
被小姑娘牵住手,许念生一边踏进钟楼一边问她。
拉姆指向二楼,喊了两声麻姑,提醒她贵客来了。
三人上到二楼,央拉麻姑闭着眼,慢慢道:“你终于来了。”
他们回来后,央拉麻姑就一直在等,数月过去了,他却连钟楼都没有靠近。
她还以为当初的那个交代,会是第二个结果。
“东西呢?”
许念生直入主题。
央拉麻姑睁开眼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保存完好的信,分外郑重的递给他。
“如果你最后来找我了,他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黄色的信封透着年代的气息,上面一丝折痕都没有,看得出是被人小心保存着。
央拉麻姑带着拉姆离开,把二楼留给他们。
今晚风大,顶上彩旗呼啦作响,信纸没有被抓住的那一角折腾着上下翻飞。
许念生双手抓住信纸上下两端,将其展开。
他已经做好了知道一切的准备,无论留给他的这封信里写了什么,他的惊讶大抵也不会超过自己跟汪家有关系这件事。
他觉得不管是什么,自己都可以坦然接受。
但当他打开这封信,他发现有件事他还是无法接受的,他接受不了这信上的字,是鄂榅克语……
这老头该不会是在耍他吧?
许念生将信转交给谷怀信,不解地问他:“你们那里有个叫许念生的人?”
满篇的“小蝌蚪”,他只认出了三个字,许念生。
不知道是老头的自称,还是说的是他。
谷怀信接信摇头:“他们很少会有汉名,我自己知道的是没有这个名字。”
而且许念生这个汉名取的,很明显不是他们那里人的风格。
许念生在一旁等他翻译,等了几分钟还不见这人开口,失去耐心的侧头,却见看信的人眉头微蹙,神情越来越严肃。
“到底写了什么?”
他的声音拉回谷怀信的思绪,这应该是许念生头一次看到这人露出些慌乱的神情,且语调有些不自然道:
“他用的是古老的文字书写,有一部分我也看不懂,需要时间翻资料才能确定……”
好吧,这也是这家伙头一次撒这么拙劣的谎。
刚才看得眉头都蹙起了才来告诉他没看懂?
蒙鬼鬼都不信。
“我看起来很傻?”许念生不耐烦道,“赶紧说。”
“我们需要去一趟嚜脱。”
“就这样,没别的了?”许念生对此表示怀疑。
“是,”谷怀信将信纸折起,塞回信封,“信放我这里,翻译好了我再告诉你。”
看见他转身想离开,许念生抬手扣住他的肩,不得不戳破他的谎言:“你觉得我会相信?”
这种反常哪怕他现在是个瞎子也能感觉得出来。
谷怀信没有转回来,更没有把信交出去,他的嗓音格外沉:“你想听我给你编一个故事?”
“……”许念生眼中神色慢慢地沉下去。
四面透风的钟楼,此刻的气氛却压抑凝固到了极点。
不讲礼貌的谷怀信态度强硬,想要从他嘴里听到关于信中到底写了什么,已然是不可能。
许念生本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去看待这封信,现在被这家伙的态度带得实在奇怪,毕竟能让谷怀信这么反常的,绝对不是老头在信里说了,其实他俩是什么失散多年的亲兄弟这种话。
“信给我。”
“抱歉,不能。”
谷怀信充分展现了什么叫有礼貌,但不多。
比起没礼貌,许念生也不差多少,他扣住谷怀信肩膀的那只手大力往回拉,另一手握拳直接朝他脸上招呼。
谷怀信偏头避开,和他过了几招,挣脱后没想与他对打。
见这人拿着信想离开,许念生忙喊:“希达,拦住他!”
蛇身拦在楼梯中间,谷怀信喝了一句:“让开。”
“不许听他的。”
许念生拿出必须听他的态度,这个路它今天敢让,就别想再跟着他。
他的威胁是有效果的,但谷怀信的威压摆在那里,希达在原地扭着蛇身,一时不知道让还是不让,最后干脆把自己打了个结,将装死进行到底。
两人僵持不下,谷怀信轻叹口气,转过身,语气很克制:“你真的想知道里面说了什么?”
许念生只看着他,觉得他的废话有点多。
“好,我可以告诉你,但——”谷怀信话音一转,“你最好做好接下来,要掺和进鄂榅克族纠缠至今的矛盾当中的准备。”
“因为写下这封信的人,是当年我们鄂榅克族里的一个萨满。”谷怀信盯着他的眼睛,拿着信一步一步走回来。
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