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件事情到了这里，才算是解开了计划的前半部分。
早在许念生晕在沙滩上之前，那个不顾他死活抓在他伤口上，拉他出海面的人，其实是周老舅。
他的皮筏艇绑在一处巨大的礁石上，在海面上极不容易被发现。
许念生吐了几口水，脖子莫名感觉有些勒，伸手一抓就把趴在他脖子上当项链的希达扯下来。
视线逐渐清晰，入眼的是阴沉广阔的天空，以及那个坐在皮筏另一边，拿一根长杆钓鱼的熟悉身影。
“师父，你也死了？”
许念生撑身坐起来，开口就是大“孝”徒的一大代表。
其他人并不在这里，当时混乱中，谁也不知道他被周老舅薅上来带走了。
“你师父我这命格，大概可以活上千年。”
周老舅盘着腿，只顾盯着手里的杆。
“果然祸害遗千年。”大“孝”徒忍不住嘀咕。
又伸手一摸鼻子，除了有点疼，还好鼻子没被谷怀信撞断了。
就是晕船的毛病又来了，头晕得很。
周老舅没有反驳他的话，扔给他一瓶水：“鬼船上那块青铜片你拿到了吧？”
许念生昂了一声，拧开水瓶喝了一口。
他就知道这老家伙才不是突然有心情跑到这种地方来钓鱼的。
“那就好。”周老舅笑得和蔼。
“有事说事，”许念生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这次又要干嘛？”
在周老舅那满是算计的笑容里，许念生听完整个交代，困意渐渐上涌，他低头去看手里的水瓶，无语凝噎：
“您又在里面加了什么东西？”
“一点点能让你梦到漂亮妞的东西。”
周老舅得逞地笑起来。
许念生瓶子一丢，大意了，他就不该接他师父给的任何东西，还是太年轻，亏吃得不够多。
但是喝都已经喝了，现在抠嗓子吐出来也太晚，他干脆躺平，自暴自弃地问：“您就不怕他们把我杀了扔海里，然后再找个假的冒名顶替？”
“放心，他们顶替不了你。”
许念生是他身边，最不容易，也最难被汪家顶替的人。
首先在很多事情上，他的想法，他的性格，没有人可以把他演得一模一样。
汪家已经错失了培养另一个许念生的时机。
再者，还有另一个难以复刻的原因。
那是许念生睡过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的事情，和周老舅的预测并无二致。
同时，许念生也知道，怎么样欺骗别人才能达到最真实的效果，那就是把一个谎话，说到连自己都信了。
好在这些事情，从小到大做起来都没有让他感到特别吃力。
他在快要靠岸时，偷偷跳船离开了，汪望并没有发现。
晕船和伤口感染，成功让他不得不去了岛上的卫生院。
他还在那里碰上了阿宁，两人正好待在一个病房。
不过阿宁并不想跟他说话，只管自己闭着眼休息，许念生也没什么话好说。
两人说到底都不熟，也没有打算深交的意思。
倒是几天后，阿宁提前出院，并且留给了他一张银行卡和写在纸上的密码。
算她守信用。
许念生不着急出院，岛上和海上完全不能放在一起比较。
对于一个晕船的人来说，显然还是岛上的风景和伙食更加吸引人。
主要还是伙食，深得许念生的心。
傍晚他正吃着绝对有良心的病号饭，病房的门被人轻轻叩了三下。
许念生抬眼看去，只依稀见得藏在大捧鲜花后面披散的长发。
现在这间病房就他自己一个人，阿宁早就出院，总不可能是来看望他的。
许念生没有出声，看着来人先是礼貌的敲了门，这才推门走进来。
那是个抱着鲜花的女孩子，穿着一袭到膝盖的白裙子，披散着染成蓝黑色的长卷发。
看起来温婉漂亮，不知道是哪个男人心目中的白月光。
许念生低头干饭，以为她进来看到只有他一个人，发现走错房间了会自己离开。
余光里却发现那一大捧鲜花离自己越来越近……
最后停在他病床前……
“你是、许念生？”
女孩子犹豫着开口，虽带着一点疑问，但还是准确的叫出了他的名字。
许念生不得不停下手里的动作，脑子里回忆了半天，确实没有她这么个人的记忆。
以前下地的时候混在一堆粗糙的男人堆里，连个讲究人都没有，更别提认识什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子。
梦里出现个女的，不是女鬼就是女粽子。
现在突然有个活的，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抱着一大束花，站在他面前，还似乎认识他的样子。
许念生有点懵，甚至怀疑他师父是不是在给他喝的水里不止加了安眠/药？
不能是出现幻觉了吧？
“你不记得了？”
女孩子将花放到床上，低头去翻自己的小挎包。
许念生更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记得什么？
“我们小时候见过面的，在福利院里。”
女孩子从挎包里拿出来一张已经泛黄的，三寸大小的照片，伸到他眼前给他看。
那是一张大合照，背景是一所破旧的福利院大门口，二十几个小孩排成排，面对着镜头，留下了一张合影。
许念生认得出这张照片是在他进入福利院不久拍的，具体是几天记不清了。
之所以记得是因为当时福利院有个规定，当有新的小伙伴加入，就会找时间拍一张合影。
不过女孩子拿的那张照片里，上面并没有他的身影。
“你老是在拍照的时候躲开，还是我去找的你呢。”
女孩子笑着让他回忆起过去。
但哪怕她这样说，许念生还是记不起来她是谁？
或者说当时那里面的小孩有多少个他都没去关注过。
“没想起来吗？”
女孩子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这是一个想要叙旧长谈的信号。
许念生不动声色的打量她，注意到她的手在坐下后，下意识去摸裤子口袋的位置，却忘了自己今天穿的裙子是没有口袋的。
“确实没有。”
许念生将没吃完的饭盖好，移开目光喝了口水。
“那你应该对我的名字有点印象吧，我叫杨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