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鸡眼黄沙，龙脊背，速来！”
杭洲，吴三居对街狗不理包子铺，一笼笼刚出炉的鲜肉叉烧包冒着腾腾热气，香味直扑三条街。
牌匾上还挂着大喇叭循环播放百年老店的招牌字号。
许念生看着刚刚发到自己手机里的短信，翻了个白眼，随手把打包好的三个包子递给面前已经排队等候多时的青年。
正是最忙的时候，一通电话却突然打进来，许念生歪头用脑袋和肩膀之间夹住手机，还没出声，就听那边传来喊声：
“臭小子，我发给你的短信你没收到吗，为什么不回？”
“师父，能不能麻烦你下次说人话，别老是学什么三叔，我很忙的。”
许念生利索将顾客需要的包子打包装袋，对电话那边的人颇是无语道。
那边顿了顿：“真是没意思，这暗号在我以前，那可是贼啦牛逼的开场。”
“呵呵。”许念生敷衍道，“所以这么牛逼的开场，是要说什么？”
“有钱吗？给师父借点。”
“……”
“既然没什么事，要不您先挂了？”
他就知道，他师父这老家伙平日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每次一登门准没好事。
说得好听点是借，钱进了他口袋再想薅出来，那可真是黄鼠狼借鸡——有借无还。
再说了，他就一打工卖包子的，哪来的钱。
就在他吐槽的间隙，吴三居那成天不出门的伙计王蒙过来，张嘴道：“小妹，来俩叉烧包。”
许念生下意识去夹包子递给他，突又反应过来不对劲。
“喊谁小妹呢，你瞎啊，我是你大爷。”
王蒙提着包子都走出去两三步，闻言又转回来仔细看他，挠着头一脸懵逼的道歉。
谁知道绑着马尾的不是个少女而是个少年啊，还带着口罩，要不是他开口，他还以为这是个身高长得一米八的姑娘。
全然没有注意到少年头发里一抹异样的白色动了动。
许念生看着王蒙进了吴三居，紧跟着一个老头也跟了进去。
没等细看老头何许人也，他师父不仅没挂，还道：
“你看你，年轻人就是不懂变通，没钱去夹趟喇嘛不就行了，你不会真把自己当成卖包子的良民了吧。”
电话那边的话语一下把许念生点醒。
对噢，他可是为了监视吴三居才在这应聘卖包子的。
这不知不觉的，居然入戏太深，过于敬业了。
许念生没琢磨他师父的话，不乐意道：“又是我自己去啊？”
按理说这次也该轮到他师兄了，在上面还没待多久呢，干嘛又找他。
“我给你联系了人，他会给你介绍的，到时候你跟着去就行。”
“我去倒斗了，那吴三居你不监视了？”
许念生抬眼看向对面，意外看见吴三居门口吵吵嚷嚷的，突然就热闹起来。
电话那边响起搓麻将的声音，他师父语气可谓悠哉：
“没事，最近天冷，我已经八百里加急致电喊你师兄回来了，算个时间他应该也快到了，你记得啊，那人是个瞎子，很好认的。”
瞎子？
这年头还真是不好生活啊，瞎子都得下墓，看得见吗，该不会进去了，要拿粽子当导盲犬吧？
许念生一想，脑子里都有画面了，赶紧打住。
又见方才后脚进吴三居那老头，现在正抱着门槛外边一根柱子不撒手，店里那小老板扎着马步去拽他，竟然没拽动。
离得远，他也没听清，不知这两人在争执些什么？
周围的游客三三两两停下脚步看着，许念生探着脖子看去，一人往他跟前一站，把那热闹结结实实给挡了个全乎。
他往旁边挪去，那人也跟着移去。
许念生这才注意起这人来，戴一大墨镜，听他嬉皮笑脸开口：“你们这的馅，正不正经？”
许念生不耐烦地一指招牌：“百年老店，比你正经，试试不就知道了。”
什么年代了，又不是人肉叉烧包。
“百年老店…”那人摸着下巴嘀咕，“我怎么没听说过，你这有没有不带馅的？”
许念生挥挥手让他错开一点，挡着他看热闹了，随口敷衍：
“有啊，窝窝头，一块钱四个。”
“……”
那人抱臂又挡住他：“噎得慌，还有没有别的？”
“啧。”许念生拍下筷子，“你是隔壁狗得理包子铺派来挑事的吧？”
爱要要，不要就滚。
挡着小爷观察敌情了。
吴三居门口的人都散了，那老头也被那小老板重新让进屋。
许念生没意思的收回视线，他眼前那人不见恼意，反而抬手向他头上一指，笑言：
“不至于，他们也没给钱，我想要的，是你头发里的东西。”
许念生神情没变，只是终于把目光正经放在这人身上。
他不确定眼前这奇怪的家伙是不是真的看出了什么。
偏偏这家伙又戴着墨镜，听着像认真，看起来又像是玩笑。
故而警惕问：“你是谁？”
“道上人称黑眼镜，也叫瞎子。”
黑眼镜对他伸出手：“终于见面了，老、许！”
被他这一喊，许念生记起他师父前脚撂下的电话。
“你就是那个介绍夹喇嘛的瞎子？”
合着他以为的那个骨瘦嶙峋、年近古稀、头发花白，起码拄根拐杖的瞎子，是眼前的壮实青年？
和他预想的不能说一模一样，简直毫不相干。
而且说好的瞎子呢？
这不是看得好好的，似乎还连他头发里的东西都瞧出来了…
“看来你师父都跟你说了，那成，走呗，这也不是说话的地儿。”
黑眼镜招呼着要离开，许念生喊住他：“等等，咱得先说清楚，这趟的钱，去的是我，钱得打我账户上，你要是说已经打给了我师父，我可是不认的。”
黑眼镜明显有片刻犹豫，不过想了想，又立马爽快答应下来：“行，事成之后钱立马到账。”
反正给钱的也不是他，他还能作为中间人，再赚点差价，不亏。
黑眼镜打着那点小九九，看许念生脱下围裙和口罩，露出干干净净的脸庞，哪怕是扎着长发，看起来也不娘，反倒更多了几分少年的青春气息。
这种年轻的状态，也难怪那么多人为之向往。
许念生一边走出来一边对里头的老板喊：
“天哥，我大姨母家她三大爷的孙媳妇家的狗生了，我得赶紧回去看看去，你自己先顾着店啊。”
“不是，你三大爷生孩子关你什么事啊？”
老板咬着包子含糊不清地赶出来，许念生已经跟着黑眼镜离开，哪里还看得到人。
另一边，黑眼镜把人带进胡同，向他说明出发时间，视线却总有意无意落在他长发里。
最终好奇之下，还是伸出了手。
几乎是在一瞬间，许念生察觉了他的意图，回身出招在黑眼镜躲避之时打掉了他的墨镜。
两人一样，许念生同样对黑眼镜到底真瞎假瞎十分好奇。
而黑眼镜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勒上了东西，虎口处一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