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迎娣被送到公社的保卫科，还想用在村里的那套死缠烂打能够逃过惩罚。
她打错算盘了，镇上的工作人员可比村干部们严厉多了。
一声呵斥，就让她闭紧嘴巴。
“来到这里，你只用耳朵好使就可以。”
胖男人穿着中山装，大腹便便的坐在椅子里，说话官腔味儿十足。
周森比在村里讲话时客气多了，田野站在走廊里，抱着胳膊倚在窗边望下望。
“刘主任，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嗯。”
交代完事情经过，周森轻声告别，确认刘主任点头后才转身走出去。
被称为主任的男人，特意抬眼瞄了一下外面的田野。
来公社站在走廊里一声不吭，这种人倒是少见，不是太狂就是太内向。
他观察小青年长得挺带劲，鼻梁高挺，侧面轮廓清晰。
只是浑身上下散发着清冷孤傲的气质，让他有点不喜欢。
“领导，我看你第一眼就特别亲切，像我大舅！”
办公室只有俩人了，潘迎娣鼓起勇气狗腿的恭维着。
刘主任脸色冷冰冰的，两只眼睛唰一下扫到潘迎娣身上，嘴角微微下沉。
在潘迎娣即将要被逼人的寒意吓哭时，男人才幽幽开口，“老家是哪里的？姓名，还有家庭成员。写好检讨书，明天早上随车出发。”
乡下犯错的知青要被遣送回原户籍，并且档案上会留下污点，一辈子都去不掉的那种。
“主任，我……我也没做杀人放火的事情，怎么就随车回老家了？”
潘迎娣眼底闪过一层惊慌。
来公社之前已经想好了怎么求情，利用自己是女孩子的优势，再和领导攀攀亲戚关系。
没想到主任油盐不进，完全不给她改正的机会。
刘主任沉默不语，连眼皮子都懒得抬动。
手中钢笔转来转去，最后重重敲在档案纸上，“恶意破坏集体利益，绝对不可以姑息。小张，把人带到监察室等着，明早遣返。”
门外马上跑进来一个穿着警卫制服的年轻男人，抓着潘迎娣的胳膊往外推，地上的行李都没机会收拾。
“主任……”
潘迎娣心中一紧，好像有东西在无形中扼住了她的喉咙，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拖走，离刘主任越来越远。
下乡镀金的机会没了，知青身份也丢了。
她这次回老家，必定是臭名远扬……
…
“去我家吃两口？”
拖拉机先经过周家，周森下车之前问田野。
“不去。”
院门开着，红梅婶抻着身子往外看。瞅见开车的是田野后赶紧把脖子缩回去，装出无事发生的模样。
周森恍然大悟，尴尬的咧嘴笑笑，“我妈不会说啥的，咱俩谁跟谁啊。”
田野两只手搭在拖拉机上，神态慵懒随意，挑动眉梢漫不经心地道，“我着急回家有事。”
没多废话，拖拉机突突突突从周家门口离开。
“你让他进来，他不来，啥意思？怎么突然不进咱家的门了？肯定是水仙在田野面前说我坏话了，下午我去问问她。”
红梅婶眯起狭长的眼睛，算计的盯着远去的拖拉机。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儿子抱怨。
周森不知道在想什么，缓慢呆滞的扫了眼母亲，无奈着摇摇头。
田家。
两个花卷下肚，田野抹抹嘴，欣喜的追问，“妈，青笛来送饺子还说什么了？说饺子给谁吃的？”
“没说啥，她吃完饭来送的，说送晚了让咱们晚上煮了吃。”
水仙看向儿子的眼神里充满了探究，打量了半晌后才移开。
田守粮早就吃完饭了，倚在炕上，咂巴两口旱烟调侃道，“肯定是咱们一家三口吃，青笛不可能指名道姓说专门给你妈做的饺子。”
“那也有可能是给我做的。”田野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又觉得太明显，自己愣了会儿，低头偷偷笑起来。
见状，水仙婶撇了撇嘴角，不经意的露出姨母笑。
“不可能不可能，青笛闲的，还专门给你做饺子。”
田守粮悠哉悠哉的吐出烟圈，用批评教育的语气叮嘱儿子，“你可千万别当着其他人的面讲这种话，容易被笑话。”
好家伙，他还不知道儿子自恋到这种程度，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老田，我就不爱听你说话。儿子长得多帅啊，哪里配不上青笛嘛！”
听着母亲打抱不平，田野很感激的点头。
还是老妈给力，懂得欣赏他的优点。
下一秒，水仙婶咂咂嘴，嘿嘿笑道，“确实有点配不上，咱们村还真找不到能配得上丫头的。”
乖乖，长得漂亮，手艺也好。
城里来的女知青，好几批中也挑不出一个。
“谁家小子看上青笛，那可要卯足了劲儿去追。”
水仙婶不痛不痒的讲完，眼睛余光却在偷摸观察儿子。
田野脸上的神情，将他难受的内心表现得淋漓尽致。
整个人都不对劲了，身子左扭右扭，屁股底下像是长了刺似的难受。
“长虱子了？晚上让你妈烧两壶热水，我给你搓搓灰。”
“没长，我吃饱了。”
田野想被看破了心事，清清嗓子，扯了扯嘴角。
儿子只吃了平时一半的饭量，拔腿就走，理由是着急上工。
田守粮板着脸，和老婆抱怨，“这小子，性格太不稳重了，说走就走。”
说话时眼神不停的飘向桌子，水仙婶早就看出老头子是担心儿子没吃饱。
“他等着吃饺子呢。”
“哼，晚上我全吃完，一个饺子皮都不给留。”
村长小老头气呼呼的赌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