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初晓。
隔壁王大娘养的大公鸡才叫过三遍,青阳县的县衙快班捕头周元就匆匆爬起了床。
他正哼着小曲,对着镜子整理青衣皂服,身后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
“呦,周大官人,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往常起床后恨不得再折腾我两三回,今儿怎的这么勤快?是不是不行了?”
周元对着镜子又瞧了瞧自己的形象,才满意地转过身,对着趴在床上的一个蜜桃般的丰满女人哼道:
“刘寡妇,今儿本大爷有正事要忙,否则非得让你跪床求饶不可。”
“你还有正事?”
女人扯过被子,遮住胸口大片雪白,嗤笑道:
“谁不知道你周大官人的正事就是吃酒喝肉玩女人,怎么滴,嫌弃老娘了?”
“是不是赶着要去会哪个小情人,好呀,今儿你不说清楚,以后别想上老娘的床。”
周元一听,不能上床这还了得。
他赶忙来到女人床前哄道:
“宝贝别生气,我是真有正事,今天衙门里来了个祖宗,我要是敢迟到,这身皮都得被扒下来。”
“真的?”女人半信半疑道:“你不是在骗我?”
周元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露出几分焦急道:
“我对天发誓,骗谁也不敢骗你呀。”
女人这才放过了他,不过就在周元以为自己可以走了的时候,女人又拉住了他。
“你说要娶我的,到底什么时候娶我过门?”
周元脸色立马一垮,苦兮兮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老爷子的脾气,要是知道我娶个寡妇当老婆,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
你再等等,等老爷子什么时候松了口,我就娶你。”
女人却不依了:“姓周的,你个没良心的,昨天晚上在要上老娘床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难道你家老子一辈子不松口,你就准备一辈子拖着我?
老娘贞洁牌坊立得好好的,要不是你,我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知道隔壁王大娘的眼神是怎么看我的吗?
我不管,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准话。
要是你不能娶我,行!我也不缠着你,以后咱们就是老死不相往来,谁也不认识谁。
反正隔壁街的张屠夫好几次派人来我家说亲了,还说聘礼任我挑。”
周元脸色一怒:“张屠夫,那可不行,一个整天杀猪卖肉的,懂得什么叫怜香惜玉。”
他几番犹豫,又看了看窗外天色,终于一咬牙,一跺脚,下定决心道:
“月华你等我两个月,两个月内我一定说服我家老爷子,要是他还不准我娶你。
我就算打断腿也娶你过门。
只不过到时候你可不准嫌弃我是个瘸子丈夫。”
闻言,女人坐起身就抱住周元的腰,脑袋贴了上去,呢喃道:
“要是你真的瘸了,我就做你一辈子的拐杖。”
周元心中有些感动,但语气却是要哭了:
“老婆,我真的要迟到了。”
“行行!快滚吧,白白浪费老娘感情。”
女人放开周元,不耐烦的摆手道。
周元赶紧往外跑去,不过刚出了门他又折返回来,拉开门露出一个脑袋,朝床上女人笑嘻嘻道:
“老婆,晚上记得继续给我留门哦。”
“滚!老娘今晚把门堵得死死的!”
女人笑骂道,眼泪却唰的流了下来。
……
“要死了要死了!”
周元赶到衙门点卯之时,已经是辰时一刻,足足迟到了半个小时。
他仰天哀叹一声女人误事,但是下次还敢。
然后就好像小偷一般从侧门溜了进去。
接着他就看见自己的一帮兄弟个个目不斜视,在院子中间站得笔挺发直。
周元的冷汗唰的一下子从额头流了下来。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站在院子前方那个伟岸的人影,他心中最大的梦魇和靠山——袁大人。
他哆哆嗦嗦地走到前面,腿脚都在发软。
竟敢让袁大人等自己,实在是罪该万死啊。
“袁大人。”
周元挤出一个笑容,却是比哭还要难看。
袁不为瞅了周元一眼,淡淡道:“你迟到了。”
就这么一眼。
周元当场去了半条命,三魂丢了七魄。
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一个挺身立正,超大声道:
“我知道错了,大人!”
袁不为本想说下不为例,反正他对周元这个老部下的儿子也没报啥大的期望。
只是一见周元这个反应,他倒是来了兴趣,反问道:
“哦?你错哪了?”
周元:o(╥﹏╥)o
这个问题好难呀!
就在他不知道如何回答之时,他突然听到了一个仿若天籁的声音。
“额,干爹,我是不是迟到了?”
然后周元就见到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袁大人竟然笑了起来,还笑得十分亲和的样子。
“没事没事,我也是刚到,今天是你第一天当差,不认路也是正常的。
来来,你认识一下这些以后和你一起当差的同事。”
“咳咳……”
听到袁大人的轻咳,周元本来正满心逃出生天的欢喜,突然福至心灵,做出了可以吹一辈子的正确决定。
他一个转身,朝着手下弟兄大声道:
“大家欢迎新同事!鼓掌!”
说着,他率先鼓起掌来。
江尚看着新同事们这么热情,也是不好意思地拱手道:
“客气客气,大家都客气了。”
见江尚和同事们相处融洽,袁不为微微颌首,说道:
“小鱼,我面前这个家伙叫周元,是快班捕快的领头,以后你就跟着他做事。
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他,他会好好教你的。”
江尚一把握住周元的手使劲摇了起来:
“原来你就是周捕头啊,久仰大名久仰大名,我是江小鱼,以后就承蒙你多多照顾了。”
他现在叫江小鱼,行走江湖所用的第一个小号。
至于江尚这个名字,这会儿死讯都传好几天了。
周元看着死死攥住他手的江尚,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尬笑和几分好奇。
因为此刻的江尚是戴着面具的。
以白银为材料,用锤三千六百下,细细敲出了一张遮盖上半脸的银面。
虽然只是露出了半边鼻子和嘴巴,但不难看出这张脸的英俊。
所以周元很问心无愧地道:
“原来是江兄弟,果然是一表人才,不同凡响,以后莫要客气,有什么问题尽管吩咐老哥。”
袁不为插话道:“小鱼,你先在这里待一段时间,我还有公务,先走了。”
江尚点头道:“干爹慢走。”
袁不为却是突然停住了脚步,想了想道:“在衙门你还是叫我袁大人,以免让其他人误会你。”
江尚从善如流:“好的干爹。”
袁不为摇头失笑:“好,都随你。”
这一次,他真的走了。
而袁不为一离开,气压明显升高,气氛也活波起来。
刚才站得笔直的捕快们也好似软泥怪一样瘫了下来,更有甚者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长吁短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刚刚打了多大的一场硬仗。
江尚轻咳一声,很谦虚地问道:“周捕头,我作为新人,你有什么工作要安排给我的吗?”
周元正想说话,就听到江尚又加了一句:
“你可千万不要因为我干爹就对我特殊待遇。”
干爹二字,尤为重音。
周元当即挤出笑容:“江兄弟初来乍到,还没熟悉环境,安排工作什么的暂时不急,你先到处看看。
要是你对什么感兴趣,就跟我说,我再帮你安排。”
江尚笑道:“那多不好意思,多谢捕头了。我就先四处看看。”
然后他就心安理得地享受起了特权阶级的摸鱼工作。
至于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当了个捕快。
这大概就是每一个当家长的期望。
在看到他每天白日里闲在家里,袁干爹立马就给他安排了现在的这个工作。
别看他现在无官无品,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快,但怎么说也是个小吏,算正式公务员的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