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奕气极反笑,瞬移到南颜身边,抬手掐住她的脖子。
“对,我就是锱铢必较的兽类,比不过你们人类恩怨分明,你一个人伤了我,我便要你全门为此付出代价。”
南颜因颈间突然的力气喘不过气,她目睹那双茶色瞳孔里翻滚的狠厉,眉眼软化。
“冥奕,念在你我曾朝夕相伴十年的情分上,放过万情宗吧,我自毁玄宫以后再不入轮回,这样能让你消气吗?”
自毁玄宫、魂飞魄散,对修士来说,最残酷的刑罚也不过如此了。
“不够,远远不够。”
冥奕咬牙切齿,此刻的他看起来无比可怕,红红的眼圈更是为他的歇斯底里添上几分疯魔。
“我要让万情宗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在你面前,让你清醒又痛苦的活着,看我是怎么毁了人间、毁了六界的!”
南颜没想到冥奕存的竟然是毁灭六界的心思,叹了口气,皱着眉头,完全是主人看自家正在闹脾气的毛孩子的无奈眼神。
“你现在是万人之上的妖皇,想要什么没有,何必因为一时意气,毁了你千辛万苦得来的一切。”
“毁了又如何,这世界本就无聊透顶,我已经迫不及待看到它坏掉的样子了。”
冥奕放声笑,像是失去理智的疯子,又像是单纯以破坏为乐的天生坏种。
南颜安静看着冥奕发疯,觉得那个活得清醒又痛苦的人分明是他自己。
脖子上钳着的那只手已经松了,南颜轻而易举移开。
她抚上少女的脸颊,指尖力气是温柔的,但声音平静到残忍。
“没有人会爱上自己的宠物。”
冥奕脸上再无半分笑意,抬着眼眸看南颜,被眼睑遮盖的乌压瞳仁里已经有了恨。
兽类总是爱恨分明。
爱一个人时,便掏心掏肺对她好,无论被怎样对待,总能很快舔舐好伤口,然后傻乎乎的继续奉上全部热情与真心。
当心彻底冷下去,又是恨不得将其用利爪撕碎然后再食其血肉的冷血残忍。
南颜被冥奕这眼神看得心头发紧,她抿抿唇,镇定自若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从现在开始努力喜欢你。”
然后强调的补了句,“就像女人喜欢男人那样。”
冥奕心跳停滞了一瞬,他视线落到南颜身后的镜面上,毫不留情挥开她的手。
“用不着你委曲求全,本皇不稀罕你的喜欢,就像你说的,本皇万人之上,想要什么没有,你凭什么以为我还会接受你这份廉价的感情?”
南颜没在意对方的冷嘲热讽,接着道:“小师妹有的,你都会有,甚至还可以从我这里得到更多。”
“自以为是。”
冥奕冷笑,转身欲走,却又顿住脚步,在南颜的玄宫处下了道禁制,防止她真的自毁。
南颜想拽住冥奕,然而被身上的铁链束缚,只能看着他消失。
南颜已经识破他的身份,红香香这具肉身对冥奕而言再无用处,这次他离开后,少女的身躯以一种诡异僵硬姿态摔到地上,化成森森白骨。
冥奕回到皇宫,即刻下令在修仙界散播天玑令于万邪魔窟现世的消息。
天玑令是传说中能够窥得天道真理的至宝,再加上万情宗一众长老精英皆冒着风险前往万邪魔窟,无需他多做别的,这些便足够在修仙界掀起血雨腥风。
妖将奉命下去后,冥奕挥退宫侍,一个人坐在由金龙族前最后一位玄狐妖皇骸骨制成的宝座上。
他看着空荡荡的大殿,脑海里浮现南颜那时说的话,耳朵清晰听到胸膛里不安分的躁动声。
比她给木榕的还要更多的爱,是什么样子。
那双漂亮眸子里会盛满他的身影吗?
她会不会摘很多漂亮的花送给他。
会不会温柔亲吻他的脸颊和嘴唇。
会不会同意他用尾巴缠她的腰。
会不会体谅他肩负延续种族血脉的重担,给他生很多个狐狸崽崽……
不会的。
南颜是个骗子,她只想救她的同门,根本不会真心实意爱他。
在她心里,他就是只宠物,是跟团子一样的畜牲。
……
自从误入万邪魔窟,众人脑袋里的弦便越绷越紧。
随着不断被奇形怪状的魔物攻击,沉重的压力让他们的理智随时都处于崩溃的边缘。
又一次遭遇魔物的袭击后,玉清把本命武器无弦琴用力砸在地上。
“救秦风救秦风,现在好了吧,咱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了,如果不是为了找什么麒麟骨,大师兄根本就不会受伤!”
跟木榕向来走得近的星合看到木榕因为玉清的话脸色惨白,当即扬声:
“是你自己要跟来的,现在抱怨有什么用,况且大师兄不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吗,再者说,要不是二师姐、”
“好了,都少说两句,现在赶紧找到出口要紧。”
柳知风打断星合接下来的话,望向看不到边际的远方,心神俱疲。
没有人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却清清楚楚此地的凶险。
太折磨人的神智了,就连他都忍不住怀疑,大家是否还能出去。
玉清低下头沉默,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他那双慢慢被黑气侵袭的眼眸。
木榕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自从进入这里后,对南颜的怨念就与日俱增。
她强压下那股怨怼的情绪,走到玉清面前,捡起地上的无弦琴。
“对不起玉清师兄,我、”
木榕的声音在看到玉清没有眼白的乌黑眸子时戛然而止,她张张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玉清一掌拍向面门。
好在星合一直关注着木榕这边的情况,及时将木榕拉开,否则她绝对要受重伤。
“都怪你,都是你的错,都怪你……”
玉清不停地重复这句话,漆黑无光的眼眸异常渗人。
他不死心继续攻击木榕,招招毒辣想要人性命。
众人很快发现玉清的异常,纷纷上前阻止,却因为心存顾及,反倒被失了理智的玉清重伤。
柳知风替木榕挡了一掌,哇的吐了口鲜血,他想用水牢囚住玉清,可颤抖的手指连法诀都掐不成形。
而玉清的攻击已经来到跟前。
就在这时,翎妙从天而降。
她以指为剑点在玉清头顶,玉清身体僵住,须臾后,眼睛里的黑气散去,恢复了正常的黑白两色。
玉清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磕磕绊绊道:“对不起小师妹,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那些话不是出于你本心,你没事就好。”
木榕笑着摇头,反倒安慰起对方。
玉清师兄很好的,自己不开心的时候,他会弹很多曲子给她听。
玉清听到木榕的话,心里却划过难堪和痛苦。
在某个瞬间,他确实有那样的想法……
翎妙淡淡道:“被魔障入侵之后,便会为其所控六亲不认,你们要坚定本心,切莫给魔障可乘之机。”
“是,掌门师尊。”
弟子们心情沉重地给翎妙行礼,向来欢声笑语的队伍空前压抑。
翎妙微微颔首,看柳知风一嘴的血,从衣袖掏出手帕递过去。
“你怎么样?”
“弟子无大碍,想来不日便能痊愈,多谢师尊关心。”
柳知风强压下涌到喉头的血腥味,攥着手帕冲翎妙扬起笑脸。
三长老燃灯等人闻讯赶来,他认出徒弟手里的帕子是属于翎妙的,视线顿了顿,而后才启声。
“师姐,我方才察觉到很多陌生的气息,其中不乏合体、大乘期的老前辈,不知他们聚集到此所为何事。”
“无论那些人有什么目的都与我们无关。”
翎妙神色淡然,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传送阵,“你先带知风他们回去吧,我还有事,需再停留几日。”
燃灯蹙眉,“师姐,此地甚是凶险,颜颜说不定早就……我觉得咱们应该回去从长计议。”
翎妙轻轻摇了摇头,“你不必劝我,我心中有数。”
魂灯不灭,颜颜便有一丝生机,自己作为师父,怎能丢下她不管。
燃灯见翎妙坚持,也就不再说什么了,敛去眸子里的复杂。
“师姐,万事要小心。”
翎妙弯弯唇,她启动阵法,然而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后,无事发生。
翎妙不信邪又试了一遍,传送阵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南颜通过镜子清楚看到翎妙那边发生的一切,皱起的眉头就没有舒展开过。
冥奕铁了心要对万情宗下手,究竟有什么办法能够阻止他?
除了翎妙等人之外,镜子里出现了越来越多陌生的身影。
他们似乎在寻找什么,每个人的脸上都盈满了不自知的贪婪。
南颜发现三长老时常晃神,心里异常不安,房间里何时来人都没有察觉。
她感觉到颈侧肌肤上的痒意,被吓了一跳,转过头,入目是男人松散衣衫泛着红色的结实胸膛。
淡淡的琼浆气息,他应当是饮了酒来的。
视线上移,冥奕飘浮浅浅雾气的眸子昏朦深邃。
“南颜真君,咱们的赌约可没结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