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池鱼话音落下的瞬间，故渊眼底便涌现出一抹湿意。
他大步上前，伸手将池鱼拥入怀中，却又因为她满身伤痕而丝毫不敢用力，只得虚虚的抱着她，心疼的一直用脸颊摩挲她的鬓角。
池鱼察觉出故渊的小心，笑了笑，眉眼弯弯的说：“用力点抱我啊，你抱得这么轻，我都感觉不到你了。”
故渊抿了抿唇，稍稍用力了几分，却还是掌控着力度，生怕弄疼池鱼身上的伤口。
池鱼见故渊几次用力后都还只是轻轻的抱着她，无声叹息，只得用力的回抱住故渊，“其实我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婆婆的药很有用，吃一次就不痛了，所以你看，我现在已经可以抱着你了，如果我想的话，我还可以坐起来抱你呢。”
池鱼说着，缓慢的坐了起来。
故渊本意是不想让池鱼坐起来的，但他现在舍不得违背池鱼的意愿，别说是坐起来，哪怕是池鱼想要天上的月亮，他都真的会摘下来送给她。
“故渊，我们有多久没见了啊？”池鱼头靠在故渊的肩膀上，轻声问道。
“十五日。”故渊嗓音低哑，像是被磨砂纸打磨过一般。
“十五日啊，那还真的是好久好久了，我记得我们从没分开过这么久，最久的一次，也无非就一个白天。”池鱼有些虚弱，说话的声音比以往低沉了许多。
可就算这样，她还是极力调动情绪，希望可驱赶走故渊心底的一点阴霾，哪怕只有一点点。
“所以说故渊，和我分开的那些日子里，你想我吗？”池鱼说着，抬起头，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凝视故渊的双眼。
“嗯，想。”
故渊不是一个直爽的人，他从不将爱与思念挂在嘴边，认识这么久了，想听他说个‘想’字可太难了。
池鱼满意的亲了下他的脸颊，笑语盈盈的说：“我就知道你会想我的，我都那么想你了，你要是再不想我，是不是就太过分了？”
池鱼说罢，略显疲惫的重新将头靠回到故渊的肩膀上。
“故渊，冬天来了，外面是不是下雪了？”
故渊嗯了声，眼底一片赤红，想说更多的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那你带我去看雪好不好？我都好久没和你一起认真的赏雪了，我还想去看看你为我种下的那棵合欢树，还想弹琴给你听，还想让你喂我吃好吃的。”
池鱼说着，双眸轻阖，似是在闭目养神。
她等了片刻，继而闻到了一股雨雪的味道，以及一股淡淡的花香，她知道，这是故渊带她来合欢树下了。
于是她缓缓睁开眼睛，不出所料的看到了那棵火红的合欢树。
“故渊，你是不是又浪费神力了？现在是一月，合欢花可不该在这时候开。”池鱼躺在故渊怀里，抬眸凝望头顶的合欢花。
故渊不语，只是见池鱼被他抱得不太舒服，于是靠着树坐了下来，调整了一个对池鱼相对来说舒服的姿势，让她靠在了自己得怀里。
池鱼背靠着故渊，与他一同坐在他为她种的合欢树下。
看了看花，又看了看雪，轻声道：“真好啊，临走前还能看一场大雪，老天待我还是不薄的。”
故渊薄唇抿紧，刚想出声，便又听池鱼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你不会让我死，不会让我离开你，对不对？可是故渊，你知道如果你强留下我，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吗？”
故渊眯了眯眼，阴沉的嗓音传来：“我管不了那么多！”
什么代价，什么三界，什么生灵，统统都没有池鱼重要，没有！
“你不管，可是我想管。”池鱼稍稍挪动身子，蜷缩进故渊的怀里。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想对天界宣战，让那些欺负我的天神都受到惩罚，对不对？可是故渊，三界本为一体，天界和冥界不安，人间又如何能逃脱？”
池鱼说着，轻轻的笑了声：“当然，我也没那么伟大，伟大到心甘情愿用我的命去换那些陌生人的命，我只是觉得，这人间还挺好的，要是毁了，就太可惜了。”
池鱼抬手，环住故渊的脖子，用额头蹭了蹭他的脸颊，“故渊啊，你好好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里有我陪你种下的树，陪你淋过的雨，陪你看过的雪，这个世界还挺美好的，是不是？”
故渊很想说不，他想说这个世界一点都不美好，是因为有池鱼的存在，才显得美好。
可他喉咙一直在痉挛的疼，疼的火烧火燎，疼的他手都是抖得。
“故渊，我认识你的时候，还不满十四岁，如今却已经二十有余，我挺知足了，真的。所以故渊，你别怨，也别恨，我十三岁认识你，陪伴你七载有余，不亏了。”
不亏？真的不亏吗？
她才二十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她本来应该有一个幸福的家，有一个体贴疼爱她的丈夫，有一个圆满的人生。
可就因为他，就因为那些愚蠢的天神，这一切都毁了，全都毁了！
故渊咬紧牙关，眼中翻腾的戾气几乎喷涌而出。
倏然，池鱼一吻落在了故渊的眼眸上。
故渊长睫微颤，垂眸，撞上池鱼澄澈又温柔的眼神，“别让仇恨蒙蔽了你，你要知道，这世上与我有关的已经不多了，除了我的父母以外，便只剩下你，若是你攻打天界，他们注定活不成，而你也是九死一生，如果你们都消失了，那这世上还有谁可以证明我曾经存在过？”
“故渊，我走后，你要消除我父母的记忆，不要让他们记得我，更不要让他们为我难过。你也一样，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也忘记我，你要知道，当你存在时，我就是存在着的，无论你是否记得我，我都是存在的。”
池鱼牵着嘴角，语调平静，眼底虽有些殷红，可半分恨意也不见。
她啄了下故渊的唇瓣，不疾不徐的说道：“故渊，还记得那段话吗？人间烟火，山河远阔，无一是你，无一不是你。”
“故渊，山河远阔，人间星河，无一是我，无一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