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池鱼已经记不得那日她是怎么回家的了。
在彻底昏迷前，她只能听到父亲在自己耳边不停地叫自己的名字，除此之外，她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她再醒来时，已经是半夜了。
屋里除了她以外，还有负责看守她的丫鬟。
小池鱼见丫鬟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蹑手蹑脚的下了床，走出房间，跑到合欢树下对着空气说：“故渊，你在吗？”
回答小池鱼的是一片寂静。
小池鱼也不觉得失落，撇撇嘴，自言自语的说道：“我知道你在，你今天还跟着我去皇宫了对不对？我都看到你了，你在关心我，你还摸了我的脉搏，可是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出来见我呢？”
小池鱼说着，见周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双手叉腰，气鼓鼓的说道：“你要是再不出来见我，我就生气啦？我以后可就再也偷溜出来找你玩啦！”
寂静，仍是一片寂静。
池鱼见硬的不行，转变思路改成求他。
“好故渊，你就出来见见我吧，我都好久没见你啦，我有可多话想和你说了，你就腾出来一刻钟，不，半刻钟的时间来见见我呗？我保证我再也不抓你的衣服啦。”
话落，回答小池鱼的只有一阵清风。
小池鱼见故渊软硬不吃，双手抱胸思忖片刻，随即脱下鞋，光着脚丫爬上了那棵巨大的合欢树。
那树很高，足有三丈，小池鱼用了些时间才爬到了顶端。
她站在树枝上，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这里的风要比地面的风大许多。
小池鱼扶住树干，又一次对着空气说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哦，你要是再不出来见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我说到做到！”
小池鱼说完，可是给看戏的池鱼吓了一跳。
这树起码三层楼那么高，树底下的草坪也算不上柔软，这要是直接摔下来，不死也得残疾啊！
池鱼双手合十，默默祈求到：老板啊，拜托你做个鬼吧，可别让七百年前的我摔成一条死鱼啊！
正当池鱼祈祷时，小池鱼已然做好了跳下来的准备。
她低头望了眼地面，薄唇微抿，在三秒后，不假思索跳了下去。
“我的妈！”说这话的是池鱼，她显然要比当事人激动的多！
池鱼目瞪口呆，在看小池鱼真的跳下来后，瞬间忘记了自己只是一缕幽魂的事儿，想也不想的就冲了上去。
好在同时冲上前的还有故渊。
他果然如小池鱼所想的那样，一直陪在她身边。
他也果然如小池鱼所想的那样，没忍心看着她真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
“池鱼，你是傻的吗？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你是觉得自己命太长了？”故渊横抱着小池鱼，咬牙切齿的问。
一双漆色的眼眸满是怒火，看的让人心惊胆战。
可小池鱼是谁，别人怕故渊，她可不怕。
只见她一把抱住故渊的脖颈，白净如藕的胳膊紧紧地贴着故渊的肌肤，欢喜又兴奋的说道：“抓到你了！”
故渊长睫几不可察的颤了下，原本的满腔怒火竟在小池鱼的只字片语下渐渐平息。
他稍稍侧首，将原本与小池鱼撞在一起的视线挪开，低声问道：“你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可以找你了吗？”小池鱼不答反问，问的故渊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故渊，你今天是不是去皇宫了啊？你是不是看到我被人欺负了？救我的人是不是你？”小池鱼叽叽喳喳，像是只百灵鸟。
有些招架不住的故渊现在是真的很想逃，可他生怕小池鱼一会儿想不开再做什么蠢事。
所以他只好将小池鱼放到树下，自己也坐在了她的身边，答道：“是。”
小池鱼眼神蓦地一亮，雀跃的问道：“你是怎么救我的？你出现的时候我都快昏迷了，什么都记不得了，只记得好像有谁说什么御医什么的。”
故渊不语，缄默了片刻。
在沉默的时间里，他犹豫着要不要把真相告诉小池鱼。
若是如实说，她就会知道他有多残忍，就会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到底有多大。
当然，从那一刻起，她也不可能再像现在这样待他。
她会怕他，会远离他，会像其他人一样对他谈之色变。
不过，这很好不是吗？
这不正是他一直想要的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就再也不用费力的躲着她了。
故渊想着，抬眸，却正好撞上了小池鱼澄澈的双眼。
这双眼睛实在是太干净了，像光，像萤火，像这人间最美月色。
故渊薄唇微抿，藏在衣袖里的手攥得很紧。
许久后，他嗓音紧绷沙哑的说道：“我杀了那个蠢货。”
小池鱼呆愣了两秒，在她沉默的时间里，故渊心渐渐坠落谷底。
“真的吗？”倏然，小池鱼瞪大双眼，欢天喜地的问道：“你真的杀了他吗？”
这次轮到故渊怔愣了，片刻后，他低低的‘嗯’了声。
“那真是太好啦！故渊，你怎么这么棒呀！”小池鱼说着，开心到一把挽住了故渊的手臂。
故渊以前也杀过人，可那时那群人是怎么说的来着？
身为神，毫无悲悯之心，可悲。
故渊垂眸凝睇小池鱼，见她是真的很开心，没有半点虚假的奉承，沉声道：“我杀人了，这很棒吗？”
小池鱼摇摇头，用两个食指冲故渊必出叉，“重点不是你杀人了，重点是你杀了一个坏人，他仗着自己是将军之子，无恶不作，时常绕得民不聊生，这样的人，该死。”
“更何况，你杀他是为了救我，如果他不死，死的人就是我，所以说，我难道不应该觉得你很棒吗？”
少女虽然不谙世事，可她有一颗最干净的心，看得清这世间一切的黑与白，辨得出这世间一切的是与非。
故渊一直看着小池鱼，他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一双总是冷戾的眼睛，如今却渐渐浮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
“可倘若，我杀的不是坏人呢？”许久后，故渊嗓音沙哑的问，细听，他尾音分明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颤抖。
“没有倘若，故渊，他就是坏人。”
小池鱼伸手，握住故渊的手，捧在胸口，“所以故渊，你是我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