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靡看着眼前简陋的投石车,目放精光。 “竟能远射一百步,如此足矣破开那尼萨城!”
乌就屠哈哈一笑,“大兄现在可对那尼萨城有兴趣否?”
泥靡闻言抱着乌就屠转了个圈,“翌日吾弟当为英雄也!”
乌就屠笑道,“大兄说笑了,此全靠右校王之力,” 泥靡道,“不错不错!没有右校王,哪有此等神器!”
泥靡开心的搓了搓手。 李陵此时却道,“如今虽有了这投石器,但尼萨却是安息旧都,想拿下它可不容易。”
乌就屠点了点头道,“右校王所言甚是,若进攻尼萨至少需面对三万安息军!”
泥靡摸了摸自己的胡须,“三万安息帝国军,仅仅依靠乌孙和乌巢两部可吃不下!”
安息帝国此时正是全盛时期,其军队战斗力虽不如汉军,但比起匈奴来却也不遑多让。 泥靡在心中盘算一番后,向李陵询问道,“不知右校王可出兵几何?”
李陵闻言却是苦笑一声,“单于的军队如今已经调回单于庭,某虽为坚昆国王,但坚昆部总计不到千帐,能出动的军队不过一千二百人!”
泥靡盘算一番道,“如此我三部倾巢而出亦不过两万骑……” 乌就屠摇头道,“无法出兵这么多的,如今野蛮人新附,还需留下军队弹压……顶多能出一万六千骑!”
泥靡道,“昔日那云阳侯曾用签军攻城……吾等当可效仿之!”
李陵抚了抚长须道,“这也是一个办法,不过吾恐迁连日久,届时安息帝国援军抵达,那时就难以获胜了!”
乌就屠却是道,“安息援军某以为不足为惧,城外野战,当今之世除汉军外,又有何人是我强胡之敌!”
李陵思忖一番道,“兵力差距不大时,我强胡自然不惧,不过就怕蚁多咬死象啊!”
泥靡甩动了一下手中的马鞭道,“右校王所言甚是,安息帝国可是拥有近千万人口,胜兵百万……若是不能速胜,后果却是难料啊!”
乌就屠闻言心中烦躁,“难道要通知右贤王一起行动?”
李陵道,“右贤王恐怕没有心思南下啊!”
乌就屠闻言好奇的问道,“右贤王难道已经准备越过穆仁(伏尔加河)和萨曰德格山(乌拉尔山)西征了吗?”
乌就屠突然想起前些时日,右贤王派人向自己询问之事。 李陵叹息一声道,“右贤王原本是有意西征的,不过单于却欲趁大汉内部不稳之际夺回东部草场!”
泥靡闻言一惊,“单于疯了吗,竟然欲与大汉再度开战?”
李陵摇头道,“不是与大汉而是东胡!”
泥靡道,“这又有何区别,东胡可是已经被大汉收服,若攻东胡,大汉岂会坐视不理!”
乌就屠闻言也道,“且不说关中汉军,仅仅是那西域都护之军,我强胡就难以应对了……” 说到这里,乌就屠突然话锋一转,“难道东胡与大汉的关系有变?”
李陵闻言摇头道,“汝二人有所不知,当年东胡被匈奴冒顿单于击败之后就分为两部。”
“这两部分别退往乌桓山和鲜卑山,如今的东胡实际上已经分为两部分别为乌桓和鲜卑。”
“汉军收服的其实只是其中的乌丸部……” 泥靡闻言惊讶的问道,“后元二年之战,鲜卑不是也跟随汉军做战了吗?”
乌就屠此时也露出疑惑的目光,那一战之时他与元贵靡还在轮台官学。 当时官学之中的讲师也曾经提到鲜卑参战一事! 李陵笑道,“昔年之战,鲜卑确实亦出兵参加,不过那只是鲜卑一部……” 经过李陵的一番仔细讲解,两人终于弄明白了鲜卑、乌丸、大汉三者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乌就屠道,“若是能够收服鲜卑倒也值当!”
泥靡却是不以为然,“西边如此多富饶之地,去取那东边苦寒之地做甚!”
乌就屠哈哈一笑道,“昔日在轮台之时曾经听云阳侯有一句名言“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恐怕单于正是如此吧!”
泥靡撇了撇嘴,“我等引弓之民,逐水草而居,水草肥美之地才是故乡!”
乌就屠面色复杂的看了看泥靡,“大兄就没有想过回赤谷?”
泥靡闻言脸色不禁一变,良久方才长叹一声。 李陵此时也面色复杂的向东边望去,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因为乌就屠的一句话,大帐中一下子陷入沉默之中。 良久乌就屠才长叹一声,“先不管那么多了,咱们现在还是先想想如何才能拿下那尼萨城才是!”
李陵闻言点了点头道,“不若与奄蔡国联手如何?”
乌就屠闻言眼睛一亮,“奄蔡,这倒是一个好主意!”
奄蔡国自从投靠大汉之后,这些年也是发展迅速。 如今已经全据热海以南河中以北之地。 丁口已达十万,随时可以出动两万骑。 若是与奄蔡联手,那么就可出动三万骑。 奄蔡骑兵虽然战斗力稍差了一些,但在野战中当也不下于安息军! 泥靡此时也大叫道,“善、大善!右校王果然非我等能比!”
李陵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乌就屠道,“如此,咱们却得早日与奄蔡联系才行!”
李陵提醒道,“恐怕还得派人与云阳侯联系一番才行!”
泥靡为难道,“云阳侯?”
李陵道,“不错,正是云阳侯,若是没有云阳侯的默许,那奄蔡国可敢与我等联手?”
乌就屠赞同道,“不错,此时还需云阳侯同意才行……” …… “喔,李陵竟然敢派人来见某!”
张越诧异的向前来禀报的张湛道。 张湛询问道,“君侯见是不见?”
张越哈哈一笑,“那李陵竟然敢派人来见某,某岂能不见!”
…… 接到张越的命令,亲卫们很快带着一名身穿曲裾深衣之人来到张越面前。 “强胡坚昆国王使者李营拜见强汉云阳侯!”
来人见到张越后,却是以大汉士大夫之礼拜见张越。 张越盯着那李营看了许久才道,“右校王近来可好?”
单于庭中,壶衍鞮单于此时也正召集诸王议事。 “诸位以为如何?”
壶衍鞮单于单于正为进攻鲜卑之事向众人询问。 壶衍鞮单于话音刚落,右贤王已然出言。 “单于,大汉西域都护张越曾鸡肋之言,谓之食之无肉弃之可惜,这鲜卑之地实乃鸡肋!”
卫律闻言反对道,“右贤王此言差矣,若我强胡能收服鲜卑当可增千里草场,十多万引弓之民……控弦之士两万……岂可言鸡肋?”
左贤王也一直盼望着收服鲜卑以增加左部之力,此时也站了起来。 “丁零王所言甚是,若我强胡能从多十多万引弓之民,我强胡当复强!”
右贤王叹息一声道,“诸位不知那西方之地才是真正的好地,我强胡何必苦苦与那强汉纠缠?”
左贤王闻右贤王此言不禁大怒,“右贤王尔可是怕了那汉人,欲效那日逐王旧事呼?”
右贤王听到左贤王的话语亦是大怒,“本王如今控弦之士十二万,岂可会怕那汉人,只是尔等没有见过西方之地,不知那西方之美……” 右贤王说了一堆话,帐中众人却只关注到了他所言的控弦之士十二万之语。 壶衍鞮单于同样在听到右贤王拥有控弦之士十二万之后,立即感觉到了巨大的威胁。 不过他却没有出言,而是用目光暗示了卫律一番。 卫律待右贤王说完之后,起身询问道,“右部竟然已经拥有控弦之事十二万,此可是实言?”
右贤王先是一愣,接着心中却是一惊。 仅仅一个瞬间他就已经反应过来了。 他先是冲着壶衍鞮单于拜了一拜,随后面带微笑的解释道。 “右部自从赤谷大战之后,已然元气大伤……为了避汉军锋芒右部不得不西迁……” “未曾想那西方之地,实乃这世上难得的肥美无主之地……” 壶衍鞮单于听完右贤王的解释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如此说来,右部如今当有我强胡之兵七万骑,收服的各部骑兵五万骑?”
右贤王道,“正是如此!”
右贤王此时接着道,“那西方肥美之地甚多,若是单于愿意西迁,本王可让出王庭,继续往西开拓……” 壶衍鞮单于听到此言,却是按下了心中的杀心。 “彼处虽好,却非我强胡之地,若是没了这东方之地,我强胡还是强胡吗?”
左谷蠡王此时却是大喊起来。 左谷蠡王的话语一下子激起了帐中众人的共鸣。 一名名匈奴贵族都开始述说冒顿单于的丰功伟绩,以及历代单于与大汉之间的苦战。 此时右贤王却是沉默不语,他已然知道众意不可违。 壶衍鞮单于此时满意的看着场中众人,待众人安静下来后再度向右贤王道 “右贤王还以为当西迁否?”
右贤王沉默片刻后起身道,“若大单于欲东征鲜卑,本王可出三万骑!”
说到这里,他迟疑片刻后道,“鲜卑并不难对付,只是大单于需得考虑大汉的反应!”
壶衍鞮单于满意的点了点头,起身给右贤王递过来一杯酒。 待右贤王饮下杯中酒之后,壶衍鞮单于这才道,“右贤王无需担心,丁零王已经派人去长安请求与长安和亲!”
右贤王闻言心中虽不以为然,不过表面还是点了点头,“如此就好!”
壶衍鞮单于这时转过头向卫律询问道,“前往长安请求和亲的使者何时可以归来?”
卫律回答道,“当在三日内可以返回!”
…… 时间回到一个多月前,霍光在处理完杜陵被刺之事后,匈奴人的使者也到了长安。 皇帝原本是打算让金日磾处理此事。 不过此时金日磾的身体已经每况愈下。 无奈之下皇帝只能把此事交给霍光处置。 在这期间上官桀也曾上书请求由自己负责此事,不过却被皇帝和丞相所否决。 这一事也让上官桀对霍光和车千秋愈加不满,对此霍光却是不以为意。 不过霍光并没有亲自接待匈奴使者,而是把此事交给了典属国。 典属国对于此事还是颇为重视,不但当天就把匈奴使者安排进了蛮夷邸,而且还亲自接待了匈奴使者。 “使者此来是为何事?”
经过一番交流后,匈奴人提出和和亲的请求。 “大将军以为此事大汉该如何处置?”
宣室殿中皇帝向霍光询问道。 霍光还是如同以往一样,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的道 “臣以为可以与匈奴议和,但不可和亲……” 皇帝赞同道,“大将军所言甚是……” 皇帝和霍光都拒绝和亲,匈奴使者也不再纠缠和亲之事。 很快双方就议和之事就达成了初步的意向。 双方就议和之事达成意向后,大汉也派出了以常惠为代表的使节团跟随匈奴使者前往单于庭。 常惠等人出发前,得知消息的张昆却是主动登门拜访了常惠。 “下令拜见明公!”
张昆恭敬的向常惠拜道。 常惠见到张昆疑惑的问道,“张家臣此来不知是有何要事?”
张昆道,“下吏此来是奉吾家君侯请求常公一事!”
常惠闻言却是皱了皱眉,“不知云阳侯有何要事?”
张昆笑了笑道,“常公无需多虑,吾家君侯所求并非私事,而是为苏中郎而来!”
常惠一惊道,“云阳侯知道苏公之事?”
张昆道,“不错吾家君侯已经探明,苏中郎如今正被匈奴人囚禁于北海之畔,此次还请常公务必接回苏中郎!”
常惠道,“请张家臣回禀云阳侯,惠必不负所托,定当接回苏中郎!”
…… 时光飞逝,转眼之间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 常惠等人在抵达单于庭后,很快就获得了壶衍鞮单于的接见。 “使者原来辛苦,还请满饮此杯!”
壶衍鞮单于为了尽快与大汉达成和议,亲自向常惠敬酒。 常惠起身对壶衍鞮单于拜了一拜饮下了杯中酒。 这时壶衍鞮单于单于才询问道,“不知大汉何时才能与我强胡正式达成和议?”
常惠道,“汉匈若要达成和议,还需单于答应一事!”
壶衍鞮单于心生疑惑,“不知使者所言乃是何事?”
常惠目光直视壶衍鞮单于道,“昔年吾大汉使者苏公留于匈奴,还请单于放归!”
壶衍鞮单于闻言一惊,“苏公,可是那苏武?”
常惠道,“不错!”
壶衍鞮单于此时却故意向身旁之人问道:“那苏武如今何在?”
左右之人会意,上前回答道,“那苏武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常惠闻言却是不为所动,只是看着壶衍鞮单于 “单于何必欺某,大汉皇帝日前在上林苑中射得一只大雁,脚上系著帛书,上言苏中郎将如今人在北海……” 壶衍鞮单于闻言惊讶的道,“竟有此事,本单于竟然不知!”
说到这里,他对一旁的匈奴左大都尉道,“左大都尉,那苏武如今到底在何处?”
左大都尉道,“请单于稍待,我这就叫人去打听……” 壶衍鞮单于这才转身对常惠道,“使者还请稍待,若苏武当真在北海,本单于自当放归于大汉!”
常惠闻言点了点头,“苏公回归之人,即是汉匈和议之时!”
…… 饮宴结束后,壶衍鞮单于把卫律单独留了下来。 “丁零王以为该如何处置苏武之事?”
卫律思忖一番道,“如今苏武对我强胡已经毫无用处,不若放归!”
壶衍鞮单于犹豫道,“前几次汉使来问,我强胡皆言苏武已死,如今放归,是否会影响我强胡威信?”
卫律笑道,“单于何须担心这些,国与国之间唯有实力和利益才是最重要的,其它的不过皆浮云罢了……” 接下来卫律又接连例举了刘邦与项羽之事,以及卫献公之事来进行说明。 在卫律的劝说下,壶衍鞮单于最终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同意放归苏武。 为了尽快与大汉达成和议稳住大汉,当日壶衍鞮单于就派人前往北海把苏武送到单于庭。 …… 另一边,李陵的使者也在竭尽所能的说服张越。 “君侯当也有西扩之心,若君侯能支持吾主,吾主愿为大汉前驱!”
张越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道,“坚昆王恐怕野心亦不小吧?”
李陵的使者闻言也不讳言,对着张越拱手拜道,“偿闻君侯有言“共赢”二字,吾主为大汉前驱,当然有所求!”
张越慢慢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轻轻吹动茶水。 看着茶杯中的水纹,他轻轻叹息一声。 “坚昆王欲取何地?”
李陵使者闻言心中一突,迟疑片刻指着墙上的舆图道,“吾主欲取此地,君侯以为如何?”
张越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脸上露出了微笑。 “原来是此地,这却是一个好地方,不过以坚昆王之兵,欲据有此地恐怕并不容易!”
李陵使者道,“紧靠坚昆一部自然不行,不过若是有君侯支持,自当不同!”
张越微微一笑,一口饮进杯中茶水。 “李陵背叛大汉,如今竟欲再获大汉支持,是谁给他的自信?”
李陵使者起身拜道,“因为我主对大汉有用!”
张越不置可否的道,“仅仅是进攻安息,可不够获得大汉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