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坐定，店里的伙计给上了一壶热茶，胖老板笑呵呵的先开口了：“鄙人刘三金，你们叫我老刘就好，不知二位怎么称呼？”
毛小军一听，心想这倒腾古玩的就是不一样，说个话还文邹邹的。
“我叫毛小军，这个是我弟兄方清。”
“那，，二位是来出东西的?”没有过多的寒暄，刘三金直奔主题，见毛小军点头，又问：“您二位这是，，那方面的手艺人?东西我给您二位看看。”
毛小军没有回答，低头把两块玉从报纸里拿出来，递给了刘三金。
刘三金先是把手指上的大金戒指给摘下来，才接过玉细细摩挲，然后把玉举起来对着灯光瞧，嘴里不住发出啧啧的声音。
毛小军和方清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忐忑，他们第一次干这种事，对这块玉唯一的了解还是十一年前把玉从那地方拿出来的时候，杨悦告诉他们的。
那小丫头当时才16岁，扎着两个小辫子，摇头晃脑的跟他们讲这玉大概是汉朝的。她说的言之凿凿，听的两个人却完全没当真，后来知道杨悦的大伯是个考古学教授的时候她已经回城了。
这样想来那时候杨悦说的话大概率是真的了，应该能诈一下这个老板。
毛小军清清嗓子刚想开口，对面的刘三金先开口了。
“毛爷，您这玉呀，是好东西，但是不全呀。”边说还边惋惜地摇摇头：“二位爷有所不知，这好东西值钱呐，得是全货才值钱，这玉如果是全的那我老刘指定是要收来当镇店之宝的，可惜了，可惜了。”
毛小军一听，懵了，玉不全？怎么可能嘛，他们拿玉的时候那整个墓室里就只有三块，难不成，得要三块玉一起卖?
“你说不全，那这玉一共几块?”开口的是从进来就一直没说话的方清，他向来话不多，但总是能抓住重点。
刘三金仔细看了几眼玉，对方清的问题避而不答，又问道:“您二位爷一共摸出来了几块呀？”
毛小军不假思索回答：“就两块。”
对面的人多看了他两眼，脸上仍然是笑呵呵的样子，也不知道信了没信，把玉塞回毛小军手里，摆手表示收不了。
走出聚宝坊，毛小军暗自懊恼没有做好功课，应该去拉个懂的人来。
两人没了去下一家的想法，交换了一下意见，决定先去东风市场找杨悦，三人一起吃个饭，把她拉来当顾问，说着就直奔王府井大街。
两人不知道的是，在他俩走了之后刘三金脸上的弥勒佛笑荡然无存，这时隔间里又走进一个男人径直坐在刘三金的对面，他先是给刘三金倒了一杯茶，又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水的热气升腾模糊了他的面容。
刘三金轻抿一口茶水，然后闭眼回味茶香，缓缓开口：
“那可是好东西呀，西汉时候的玉，四方，你去盯着他们，看他们到底弄出来了几块。”八壹中文網
对面的男人应了一声，将茶水一饮而尽，然后走出聚宝坊，也往王府井大街去。
三月初的风还带着冬天的冷冽，才过完年东风市场的人不算多，毛小军熟门熟路的带着方清穿梭在各种柜台之间，边走还边给方清讲解。
原来73年的时候杨悦虽然回北京了，但他们的书信往来一直没断过，79年毛小军刚上北京的时候那是两眼一抹黑，是杨悦收留了他一阵子，还给他介绍这些年北京的发展，他这才开始倒卖衣服，在北京有了立足之地。
“你不是在部队嘛，我和幺妹给你写了好几次信，基本都退回来了，偶尔没退回来的也不晓得你收到没有，也不讲回个信给我们。”
下乡的时候所有知青里就杨悦最小，所以大家都叫她幺妹。
“先遣部队管的严，75年之后我家里人写的信也送不过来，要不是一直没有丧报，我爹他们还以为我死在战场上了。”
说话间两人就来到卖糖果的柜台面前，柜台后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姑娘，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头齐脖短发，要不是这姑娘看见他们两人笑出了熟悉的小酒窝，方清是绝对不可能认出这就是曾经和他们一起在地里弄的灰头土脸的杨悦的。
方清刚准备感慨女大十八变，就听见了熟悉的嗓音：“毛蛋!你接到方丫头了？他人呢?你旁边?怎么可能嘛，你旁边那是个男的。”
很好，他收回女大十八变这句话，这小丫头还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
毛小军在原地笑得直不起身，看看一脸无辜的杨悦，再看看脸黑成铁锅底的方清，捂着肚子笑得直哎呦。
剩下的两人对视一眼也笑出声来，多年不见的隔阂在这一句玩笑话中消失殆尽。
“好了，不逗你们俩了，等着，过几分钟换班的婶子就来了，下班了我请你们去吃锅子，给方丫头接风洗尘！”说着杨悦从柜台下掏出来一把瓜子递给两人。
接过瓜子没磕几个换班的婶子就来了，热情的和杨悦打了声招呼，做完交班手续，杨悦就和毛小军，方清三人走出了东方市场。
“西单十字街口那里有一家新开的锅子，听他们说味道不错，我带你们去尝尝。”
一路上杨悦都叽叽喳喳的，像个不知道累的小麻雀。
明明三人上次聚在一起都是九年前的事情了，明明大家都已经奔三的年纪了，三人聚在一起却仿佛回到了下乡的时候，那时候他们都是正当年纪活力无限的青年，没有成年人的诸多烦恼。
路程过半，方清突然神色严肃，冲两人使了个眼色，拉着两人加快脚步，原本还要十几分钟的路程被他那么一拉几分钟三人就到了锅子店里，
三人跟店里的伙计要了羊肉锅子，和一个二楼靠街的小包间。
刚进包厢方清就走到窗子边，侧着身子往外看，不知看到什么，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神色更加严肃。
毛小军见状跟着走到窗子的另一边，学着方清的样子侧着身子不自觉的压低声音问道：“方丫头，咋个了？哪根脑神经搭错了？”
方清扬起下颚示意毛小军往下看，毛小军顺着向下看去，一个平平无奇的男人在买水果，期间一直在左顾右盼，最后猛然和毛小军对视，随后匆忙离去。
毛小军连忙缩回脑袋，心想那个人的眼神实在是恐怖，不带任何情绪的阴冷，看的人心里直发毛。
方清回到桌子前坐下似乎在斟酌怎么开口，良久才出声：“那人从东方市场出来一路都在跟着我们。”
跟踪!?
这话一出毛小军傻了，他们这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坚决拥护党的领导的好青年，没烧没抢没杀，屁股兜子里还没多少钱，怎么就被人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