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妙走在一条浓雾弥漫的小路上。
她好困,困得几乎睁不开眼,只能顺着路边的路缘石,像个盲人一样摸索。勉强走了几步,她又要费力地睁开眼看看路。
终于,小路到了尽头,卢妙看到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古树。
是柳树吗?似乎有枝条在随风飘舞……
卢妙极力睁开双目,想要看清最近的那根摇摇摆摆的树枝,辨识一下这棵树的种类。
模糊的景色逐渐清晰,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树枝”:
那根本不是树枝!而是被藤蔓缠住脚踝,倒挂在树上的刘飞!
“哗啦啦!”
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将卢妙从睡梦中惊醒,卢妙努力辨认了一下:声音果然是从斜对面响起来的。
耳边传来紧张的呼吸声,卢妙松了一口气:程非烟和王莎莎还在。
是的,昨晚聊到最后,卢妙提到了自己房间的被子非常脏。
——“卢妙,不如我们把床褥搬进你的屋子,我们三个一起睡吧。”程非烟提议。
——“你的房间明显很旧了,门上窗户却还是完好的。我觉得你的房间要安全许多。”
卢妙也赞同程非烟的说法:她的房间被褥那么旧,说明她是一直都在住的。而从完整的窗户可以看出,她的房间似乎比其他员工的房间要安全。
更何况,三个人在一起,遇到危险总能互相扶持一把。
只是,一想到自己之前每天都睡在那张脏兮兮的床上,卢妙就感觉头皮发麻。
三个女生悄无声息地把两间房的被褥换了一下,挤在卢妙一米五的小床上凑合一晚。
而现在,那突如其来的碎玻璃声显然已经把三人都吵醒了。
卢妙甚至不确定王莎莎和程非烟睡着了没有——她自己倒是出乎意料的好睡眠,沾枕头就睡死了。
斜对面的房间里传来了一阵翻找声,还有野兽在嘶吼,似乎是有什么怪物在不满自己的晚餐无影无踪一般。
接着传来了一声重重的落地声,粗重的喘气声越来越近,好像是一条大狗正在循着味道在走廊里确认王莎莎和程非烟的踪迹。
卢妙紧紧地抓住了提前放在床边的衣架和口袋里的裁纸刀…
好在,那声音虽然停在卢妙房间门口许久,最后却还是离开了。
卢妙看了一眼表:午夜十二点。
这一夜,竟然就这样安然无恙地躲了过去。
……
“红姐,红姐……”早上刚到食堂,卢妙就拿着自己买好的饼干去讨好红姐。
“昨天晚上我本来和程非烟商量好了,把王莎莎一个人留在房间。哪知道那个王莎莎,竟然趁着我们不注意偷偷溜了进来!”卢妙小心翼翼地解释。
红姐哼了一声,勉强接受了卢妙的理由。
令卢妙意外的是,红姐的心情似乎很好,并不在意昨晚没有找到王莎莎的事情。
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终于等到了张庆跟在博哥后面走进了食堂——他们的身后没有刘飞的身影!
——“张庆,怎么回事?刘飞呢?”程非烟最先沉不住气,拉住张庆的胳膊询问。
——“小程呀,这么早就来吃饭?”博哥笑眯眯地在一边打招呼,程非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博哥却一脸不在意地去餐台取餐。
——“刘飞…刘飞他…”张庆眼睛通红,泣不成声。
——“你倒是说啊,到底怎么了?”急性子的程非烟急得紧紧拉住张庆的衣袖。
——“昨…昨天我们睡下以后,好像突然有人敲门,刘飞就下去开门了。我正要阻止他,就发现门外好像是有什么野兽把他拖出去了……”张庆抽噎着:
“我太害怕了,就一直缩在被子里。直到早上来电了才敢出来,却发现刘飞已经不见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刘飞怎么总是这样粗心大意!明明叮嘱过他晚上不要轻举妄动的。”程非烟眼圈儿也红了,手慢慢从张庆的胳膊上松开。
王莎莎也忍不住小声啜泣。
——“敲门声是几点响起来的?”卢妙突然问。
——“晚上…十…十二点。”张庆说。
——“十二点?十二点以后为什么还要给别人开门?你们的墙上没有提示【夜半莫开门】吗?”卢妙紧紧盯着张庆的眼睛。
——“他可能睡迷糊了吧……”张庆唯唯诺诺地解释。
——“哦?那刘飞的东西你带来了吗?”卢妙看了张庆一眼:他背着刘飞的登山包。
——“都在这里了。”张庆把刘飞的登山包放在桌子上,看着卢妙在里面翻找半天,终于翻出了刘飞的手机。
——“刘飞昨晚说过,他会开着手机录音睡觉。这样,如果真的有人不幸被怪物杀死,其他人也不至于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卢妙一边说,一边开机。
可是张庆却一把夺过了手机。
程非烟和王莎莎都瞪大着眼睛,震惊地看着张庆。
“你只是个npc,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他脸上的汗水越来越多。
这时候,就连王莎莎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开始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张庆。
程非烟更是一把先将桌上的登山包抱进了自己怀里。
“你们这群…不可理喻!”张庆心虚地大喊了一声,扭头走向了离三个女生最远的桌子。
看着程非烟似乎还想追过去,卢妙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算了,问不出来的,肯定和他有关,那个怪物可不会敲门!”
卢妙阴沉着脸盯着登山包里的矿泉水。
今早王莎莎就说了,她一夜没睡,那个怪物似乎在走廊里走了好几圈儿,最后突然敲碎了窗户——哪里会敲门!
什么手机录音,不过是诈张庆一下罢了。
怪不得红姐毫不在意王莎莎,因为她昨晚找不到王莎莎以后,一定去了男生宿舍!
卢妙突然回忆起了昨晚的梦,和之前刘飞怯生生的那句话:
——能不要陷害卢姐吗?我觉得她是个好npc。
“计划有变,现在你们都听我的!”卢妙的语气不容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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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晚,卢妙房门被敲响的同时,b2男生宿舍。
“咚咚咚——”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床上的张庆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叫喊出声:
“谁呀!”
“张庆在呀?我是你博哥。来开开门,我跟你说说入职准备。”博哥热情的声音响了起来。
刘飞和张庆对视了一眼,都在犹豫是否要打开房门。
“快点,你还想不想转正了?我就找你们说两句话,一会儿就要熄灯了,熄灯以后我可不能在走廊里呆着!”博哥在门外催促。
仍旧是实习生的张庆率先沉不住气,跑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博哥还是一身的西装革履,浅蓝色的衬衫一丝不苟,身后背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整个人都笑眯眯的,和张庆开着玩笑:“这么久才开门,我都要怀疑你们在房间里藏女人了。”
“哈哈,怎么会…博总,您进来吧。”张庆有些拿捏不好语气。
见张庆已然打开了房门,刘飞也只能冲着博哥点点头:他也不想过于得罪这些npc。
博哥毫不见外地拍了拍张庆的肩膀,说:“别跟我这么客气,咱们都是打工人嘛!叫我博哥就行。害,看着你们这群小伙子这么年轻,怪不得公司想把我们这堆老帮菜裁了呢!”
“您说笑了,您在公司工作多久了,经验这么丰富,我们哪里比得上?”张庆跟着搭话。
刘飞还是个学生,不知道这种场合该说什么,也只能尴尬地笑一笑。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们初入社会没经验,职场上什么都可能,昨天和你勾肩搭背的兄弟,说不定今天就能背后捅你一刀。”
说着,博哥意味深长地看了张庆一眼:
“现在所有员工都在背后说呢,明天就不找你们这群实习生帮忙啦,免得领导以为自己没用了。我也不好劝他们,怕他们误会我。但你们明天想转正可不容易咯!”
说完这番话,博哥伸了个懒腰,声称夜深体乏,就先告辞了。
“我送您!”张庆热情地把博哥送出了门。
在门口,博哥突然压低了声音:“现在这种情况,正式员工和实习生啊,天生的利益冲突,大家不喜欢你也正常,你也忍着点。哎,刘飞运气就好了,刚来就入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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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庆骗了所有人:他不是新人,这是他第二次恐怖副本。
这一点,连大胡子都没有发现。
说起来,还要感谢那个人……那个假装新手,和张庆抱团取暖,却在关键时刻将张庆从躲藏的衣柜里推出去的男人:
——“别看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蠢。”那个男人疯狂地大笑,趁着女鬼目标转向张庆,逃向下一个躲藏点。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天亮得正是时候,夜夜啜泣的女鬼被太阳逼退。
——“怎么?我也算给你上了一课,别轻易相信别人。在这里,和你一起的玩家都是挡刀道具。”那个人不屑地把玩着手中的匕首。
——“既然你没死,不如我们一起接着好好找线索。”
——“副本里是真正的法外之地,想活就别考虑道德。”
面对张庆的质问,那个人一丝愧疚也无,好像自己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好在张庆最后活了下来,还跟着那个人学会了扮猪吃老虎:
假装新手真好,既不用冲在前面,也不会被老家伙针对。大胡子会那么好心罩着他和王莎莎?怕也是为了关键时刻有挡箭牌吧?
可惜他自己死得最早。
张庆也不想这么快动手的,但是他忍不住想:“万一今晚博哥的那番话被刘飞听进去了呢?万一刘飞今晚遇到危险把我推出去呢?万一刘飞察觉到我的杀意呢?”
——“正式员工和实习生…是对立的阵营,谁说实习生只能靠淘汰怪物转正?”
——“这本该是迫不得已的做法,但是万一刘飞怀疑我有这个想法怎么办?还有那个程非烟!她也是个老手,万一她觉得有实习生是自己的威胁怎么办?”
人就是这样,明明自己是泥潭里的鳄鱼,却要怀疑别人的动机。
张庆决定先下手为强。
博哥敲门的时候说,他不能熄灯后在走廊呆着?
趁刘飞去厕所,张庆将早就准备好的安眠药放到了他的水瓶里。昏睡了的刘飞被他丢到了走廊。
自求多福吧…刘飞。
张庆假装自己并不是杀害刘飞的凶手。
半夜那怪物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冲到门前。他能听见怪物进食的声音,听见血肉骨头被撕扯的声音,听见刘飞痛醒后的哀嚎……
“和我无关!和我无关!”张庆扯过被子,自欺欺人地蒙住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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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的时候,张庆一个人坐在离玩家和npc都很远的地方,对程非烟的敌视不以为意:
“这帮女的就是不懂变通!尤其是那个王莎莎,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这种地方哪里有什么友情,互相利用罢了。”
张庆一边恨恨地撕开压缩饼干的包装袋,一边忍不住在心里抱怨:
“像我,哪怕前脚被队友背叛,后脚也能马上和那个叛徒联手,不然现在哪里有命在?大丈夫能屈能伸……这些女人就是没脑子!”
张庆自己带来的挎包鼓鼓囊囊,刘飞包里的食物早就被他留够了分量。他一点也不害怕:反正自己马上就能转正了,不管最终实习生保留几个人,都该是王莎莎她们头疼的问题。
“说不定最后能看到这群人自相残杀!那才解气!”望着王莎莎几人的方向,张庆恶毒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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