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文旋灵一看秦安神色，知道他已了然，她接着说，“常人一看靠近万象聚就会被控制，怎么在保持神智清醒下打碎它？”
秦安结合起两次看见万象聚的反应，猜测道：“万象聚蛊惑人心是有距离限制的，上次我站在离它五步远的地方，只是被红光影响，并未出现幻觉。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或许可以一试。”
文旋灵微微颔首，说出了她最后的想法：“破坏万象聚只是毁灭了承载欲望的容器，楚狂可以直接从宁王身上吸取欲望，所以本质上来说，还是得杀死宁王，平定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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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情况越来越糟，我们马上启程回到宁王府。”秦安起身，准备告知王守仁他的情况，却被文旋灵拦住。
“再等等！现在宁王府必定戒备森严，得等到宁王离开南昌。”
秦安冷静地反问：“那时你还能确保万象聚还在宁王府吗？”
文旋灵一时语塞，思想挣扎片刻，妥协道：“……好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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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深夜拿着造假的通关文书进入南昌城，与他们料想的一样，城外各处都有重兵把守，宁王府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秦安隔着长街观望片刻，正愁着怎么混进去，突然，他看见后门开了，从里走出一个身穿黑色长衣的男子，走路一瘸一拐。秦安心里有些意外，又是那个人。
只见他走到门口把守的士兵跟前，说了几句话，那些士兵竟一同离开。
天赐良机！
两人趁着黑衣人离开的片刻，闪身进入府中。
秦安忍不住回头，那人刚好回来，秦安暗道不妙，孰料，那人只是仓促转开脸，并没有制止他们。
正是因为这意外之下的一瞥，秦安看清了男人的样子，正是马修！
面对昔日同僚，秦安心情复杂。自从他到南昌城，如果没有马修的暗中帮助，他不可能万事顺利，但马修是清平司的叛徒，没人知道他会不会再叛变一次。
眼下无暇他顾，两人争分夺秒，找到了放有万象聚的院子。
里面黑灯瞎火，楚狂似乎不在。
秦安握紧刀柄，悄声潜入院中，轻车熟路开锁，推门而入。
左边的房间照出万象聚的诡异红光，秦安正想上前，余光却瞥见旁侧有个黑影闪过。
千钧一发之际，秦安只来得及回身提刀格挡，没有意料之中的兵刃相接声，秦安却看见漫天红线铺天盖地朝他袭来！
秦安反应不及，只得堪堪避开要害，红线狠狠地抽在他身上，左臂衣袖顿时撕裂，为躲闪红线攻势，秦安不得不朝万象聚的方向去。
张牙舞爪的红线坚硬如铁丝，锋利无比，以千钧之势再次朝秦安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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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刀出鞘，红线的攻势无形之中被一股力量压制，速度渐缓，刀锋打上红线时“噼里啪啦”擦除一阵火花，秦安看清了那人的脸。
果然是楚狂。
秦安无声地骂了一句，真是冤家路窄。
受到后方万象聚的影响，眼看着红线就要把秦安捅个对穿，此时，一片锋利刀刃从远处掷来，精准无误地把逼至近前的红线打偏，擦着秦安侧颈飞过。
“这里交给我，你速战速决！”文旋灵断喝一声，闪身上前替秦安挡开数道红线攻击。
楚狂神色阴翳，嘶哑着嗓音道：“又来一个……你们都别想活着出去！”
秦安提刀快步走向万象聚，楚狂似是察觉到他的意图，红线攻势骤然猛烈。文旋灵上次的伤还没痊愈，这会儿开始吃力起来，稍不留意，红线在她右臂上切出数道伤口，随着每一次发力，伤口就会崩开数寸，转眼间，衣袖被鲜血染红。
无奈之下，文旋灵只能左手使刀，牙关紧咬，心里暗自祈祷秦安能快一点。
楚狂望向站在万象聚前的秦安，嗤笑道：“万象聚绝无被破坏的可能，别煞费苦心了。”
“哦？”秦安扬起手中的长刀，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露出玩味的笑，“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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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狂看着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心中突然警铃大作，不屑地问：“你凭什么跟我斗？”
秦安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怒道：“凭我替秦家上百人讨一笔血债！”
话音未落，长刀如同一只离弦之箭破空射向万象聚。
长刀重重地砍在光洁的万象聚上，只听一声清脆的敲击声，下一瞬，万象聚和落在地上长刀开始猛烈颤抖，似是形成一种古怪的共振。
片刻后，洁白的万象聚上竟出现一丝裂缝！
随着共振的愈发强烈，裂缝迅速在万象聚上蔓延，不多时，在三人的注视下，“嘭”一声爆裂，碎成满地齑粉。
“不可能！这不可能！”楚狂双眼圆睁，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口中喃喃自语，如毒蛇般的目光转而锁定在秦安身上，嘶声道，“我说了，你们别想活着出去！”
楚狂彻底暴怒，顷刻间，无数黑雾从他身体里漫出，他疯魔似的操纵着红线，毫无章法地朝两人扫去。
秦安抓起地上的刀，顺势一个翻滚，艰难地躲避着红线。
他们根本不可能打赢暴怒下的楚狂，甚至没有逃离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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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秦安以为他们终要被楚狂绞杀在这里时，漫天肆虐的红线竟出现几息的停顿，就是这几秒的时间，秦安顾不得思考这诡异的现象，当机立断扶着文旋灵翻窗逃离。
楚狂双眼空洞地盯着红线，似是被定格。下一瞬，错愕、惊恐、暴怒、懊悔、不解、怨恨的神色逐一从他脸上表现，仿佛有万鬼在抢占着这具身体。
“不——”红线不受控制地往回收，楚狂一声痛呼，双手捂着脑袋蜷缩在地，“你不能出来！给我滚回去！我还没做完我该做的事！”
灼烧感流过他的四肢百骸，心脏在一阵阵抽痛，身上仿佛被千万虫蚁啃食，细细密密地痒在骨髓里，全身血液似在逆流，他痛苦不堪，周身的温度骤然下降，不多时，他身下的地面竟结起冰渣。
情况危急，秦安和文旋灵翻出院墙时没留意周边情况，跟巡逻的士兵撞个正着。
既然已经暴露，宁王府这等防备，他们已经是插翅难逃，最后齐齐光荣进了衙门牢狱。
“……诸事不顺。”秦安无奈地叹息，他盘腿坐在草席上，轻轻地靠着黑如煤炭的墙，伤口微微牵动都如针扎般疼。他想起文旋灵的伤势似乎也不少，关心道，“你的伤口怎么样了？眼下也没有止痛疗伤的药粉，先撕下衣袖简单包扎一下，以免失血过多。”
他和文旋灵在相对的牢房，透过昏暗的煤油灯光，可以依稀分辨出对方。
“无碍，不必担心我。”纵使负伤，文旋灵的气息依旧很稳，嗓音清亮，有种抚平焦躁的力量。
“咱们这一关，不知何时才能出来，”秦安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神色疲惫，“楚狂不会趁机来牢里暗杀我们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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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旋灵想了想，摇头道：“不太可能。你砍碎了万象聚，对他多少会有点影响，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没有以前那么强了。换句话说，恶魂对原魂的压制减弱了。两个灵魂在体内撕扯的感觉是很痛苦的，楚狂自己都搞不定，当然也没功夫搭理我们。”
秦安沉吟片刻，问：“你觉得楚狂原先的灵魂会是善吗？”
文旋灵不以为意，散漫道：“人性本恶，你的灵魂都未必是善。只是后世的圣贤之学告诉你要向善，要约束灵魂原先的恶，所以才会有所谓的信仰，所谓圣人。”
她停顿片刻，补充道：“可恨之人必有可悯之处。”
秦安听罢，不置可否。楚狂灭了秦家满门，他根本没有同情楚狂的理由，血债血偿，天经地义，他秦家死去的百人从来不欠谁的。
他们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王守仁的平叛消息，若成，他们重回天日，若败，他们必死无疑。
牢内一片寂静，倏地，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脚步声一大一小，还有鞋底跟地面的摩擦声，在静谧的监牢内显得格外突兀。
听声音，似乎只有一个人，朝他们的方向来。
文旋灵不动声色地摸出刀片，隐蔽地夹在指缝间，用衣袍遮住夹着刀片的手，微微阖眼，心里默数着步数。
秦安的刀在进来时被缴械，他此刻手无寸铁，只能听天由命，宛如一条死鱼般生无可恋地靠着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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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在他们牢房外的阴影中停下，一双干净的靴子露在灯光下，来人其余部分藏匿在阴影中。
那人分别往两个牢房门边放下食盒和药，随后把秦安的刀搁在他的食盒旁边，做完这一切后，正欲转身离去，却冷不防听见秦安的声音响起：“马修，是你吗？”
来人身形微顿，藏匿在阴影中的上身在小幅度颤抖，他没有说话，而是低头离开了牢房。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秦安心下了然，那真的是马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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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每日来送饭的马修，牢里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他们消息闭塞，全然不知外界动向，整日浑浑噩噩度日。
一晃半个月过去，秦安在牢里关的有些发霉，他的伤基本痊愈，左右也无事可干，时常与文旋灵两个病友交流病情。
他在屋内来回踱步，心情无比复杂，他既想出去，又有点不想出去。他怕出去后要面对的是王守仁的惨败和满地被楚狂控制，如行尸走肉般的百姓。但他实在很想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半个月，足以发生很多事，也许大获全胜，也许万劫不复。
今日中午，马修没有带来食盒，取而代之的是手里的一串钥匙，他突然说了一句：“王守仁于昨夜生擒宁王，叛乱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