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有德千万个不愿意，亚军调到陇西的事儿却也是板上钉钉。
在医院里的两天，有德没再和亚军说一句话，一直生着亚军的闷气。亚军倒也识趣，知道以父亲的脾气，最好是无招胜有招，以不变应万变。所以，除了伺候好有德的吃喝，办好出院的手续之外，也没有主动再去讨骂。
一出院，有德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一个人走在前面，走这个街串这个巷，也不管亚军跟没跟上来，跟不跟得住。就这样，有德在前面煞有介事地走着，亚军在后面满脑子疑惑的跟着，整整两个多小时过去，亚军实在有点儿走不动了，只好率先服软了。
“爸，你这是要干啥去？整个陇西城，都被你转了两圈啦！”
“你小子不是不跟我讲话吗？你管我干什么？我爱走几圈就走几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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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德见亚军服软开口了，索性就坡下驴停了下来，就势往路梗上一坐，准备好好和亚军掰扯掰扯。
“怎么能成我不和你说话呢？你不是生我的气，怪我调到陇西了吗？你怎么倒打一耙呢？”
亚军一脸疑惑，觉得父亲真的是年龄越大，小孩子脾气越来越重了。
“那你不告诉你单位在哪儿？我可不得自己走着找吗？”
有德暗示起了亚军，希望他主动带自己去他们公司看看，自己也好放心。
“哎呦，你咋不早说呢？刚刚经过的时候，我就带你进去看看，正好我也没进去过呢。”
“算了，不请自来，还是等你安顿好了再说吧。免得进去了，人家连你是谁都不认识，被人赶出来的话，我一大把年纪面子上还抹不开……”
听完父亲说得，亚军感觉有点儿可笑，父亲明明想去看看，却又在这儿推诿开了。亚军一想，正好趁着这点儿时间，去吃个午饭。西街上那碗大肉面，他可是馋了好久了。
“爸，既然你不愿意去，那咱们先去吃饭，吃个大肉面了回家？”
“这还算是句人话，知道心疼你老子，还要请你老爹吃饭了？不过，你都是升了经理的人了，怎么着都得吃点儿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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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休息了一会儿，亚军见他心情不错，竟然和自己开起了玩笑。他决定配合父亲把这个玩笑开下去，毕竟这可是难得的父子融洽的时间。
“那您老说，我请您吃什么好吃的？”
“大肉面加臊子，加二两臊子，再多一点，你老子就吃不完喽。”
“我偏要给你加三两，吃不完就浪费掉去，谁让你儿子现在是经理了呢？”
“怎么着？经理还能大过爹去？”
“那是肯定大不过的，但，今天，请允许张经理说了算一回。好不？”
“嘿，你小子，愣是把一顿大肉面，说得和满汉全席一样。”
“爸，今天儿子能请你大肉面加臊子，明天就能请你吃满汉全席，这一点难道你还不相信吗？”
“相信是相信，但我相信的是你有孝心，就是你小子没那个钱，我没那个命。”
“梦想总要有的，万一哪天真的实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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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父子俩有一句没一句的逗着闷子，吃了亚军到了陇西之后的第一顿饭。回到家后，亚军去母亲的坟上祭拜了一次，也算是把自己往后要在陇西工作的事儿告诉了母亲。
一周的假没用完，见父亲身体好了一些，每天都能喜笑颜开地在村里转悠，也能偶尔在地里干活，亚军便直奔县城，开启了他的新征程。
之所以不把假期用完，亚军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之前无论干什么，他前面都会站着个老徐，无论是他亲自下场，还是依靠他的名头，都能轻轻松松把事儿办成。但，现在需要自己独当一面了，他不禁心里有点儿发虚，只能先到公司摸摸情况。
按照公司规定，早上九点上班，亚军赶着最早一班车，在八点半的时候到了公司楼下。他以为公司的门还没开，没想到里面已经有人在听着音乐喝茶了。
那人见亚军来了，很快从凳子上坐起来，走到亚军跟前打起了招呼。
“你好，请问你找谁？”
“你好，我不找谁，我是来这儿上班的。”
“没听说要进新人呀？你先坐，等行政来了给你办入职哈。”
显然，这人还不知道亚军是新来的经理，给亚军随便找了个凳子后，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喝起了茶，跟着音乐哼唱了起来。
“不是九点钟才上班吗？你怎么来这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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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大了，赶不上年轻人了，只能多花点时间在工作上，才能跟得上时代哟。”
“怎么会？年纪长一些，不仅有经验不说，手上肯定有大把的客户，谁敢说把老同志怠慢呢？”
“小同志哟，你是不知道哇。别看咱是陇西小县城，也别看咱公司只是个分公司，每年营业额不到个一百万，但这里年水深着呢……”
亚军见那人正在认真的看着报纸，浑不在意的回答着亚军的问题，亚军越发对这个自称是老同志的人感兴趣了。
“怎么个水深法？我倒是很感兴趣。老师傅，你给我提前透露透露呗，免得我入职之后办错事，说错话？”
“嗐，反正你是新人，告诉你也无妨，就当是我给后辈一点儿见面礼了吧。老人常说一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
“哪句话？”
“庙小妖风大，河浅王八多。这句话呐，用到这个公司一点儿也不为过。说句不好听的，这个公司都快成柴明诚的了，他七大姑八大姨都在这个公司有个岗位，要不是把他调走了，我看过两天他们家的狗，都能在公司混个保安岗。”
“张明诚？是前任经理吧？”
“是呐，这个时代啊，还得多认识人，听说他和总公司的徐总关系好，所以才能在这个公司一干就是三年。现在，留下一堆烂摊子不说，还能调回总公司，你就说咱光靠老实干活，能混下去吗？”
“老实干活要是都混不下去，那靠什么能混下去？”
“装孙子呗，还能是什么？在这个公司呀，你就记住一句话，溜须拍马靠前站，真才实干靠边站。”
“老师傅，怎么称呼你？我正好也认识老徐，我给你介绍介绍，走走后门儿？”
“你喊我老周就行。至于你给我介绍老徐这事儿，还是免了吧。我年纪大了，膝盖不好，不能逢人便跪，就是我爹来了，我有时候都跪不下去。”
说完，那人又叹了口气，看了看表，一看马上九点，便闭口不言了。
亚军知道，自己面临的这个摊子，势必不好收拾。
怎么办？
见招拆招！他暗自给自己鼓了劲儿。
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