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翦的生母是宫女出身,当初是为先帝同当时的宠妃宸妃怄气,而被宠幸,后帝妃和好,她便获罪被赶去冷宫。
自此便再没从冷宫出来。
容翦也是在冷宫出生的。
一直长到六岁,他也没踏出过冷宫的门。
生母出身卑微,又获罪被先帝厌弃,碍宠妃的眼,在冷宫的日子可想而知。
哪怕是怀龙嗣都没获赦。
容翦出生当天,生母就难产去世,先帝便对他更加厌弃。
旁的皇子公,要么一出生就赐名,要么满月赐名,最不济,周岁时总要赐名的。
偏偏他没有。
先帝像是忘有他的存在一般,连同宫中各处,满朝上下,都没人记得他。
到他记事,冷宫里唯一侍奉的宫人,都只五殿下五殿下的喊他。
长到四岁,他就已经懂很多事,也偷偷从冷宫跑出去过。
他碰上的所有人,都有名字。
于是他便自己一个。
叫阿澄。
温窈看着被朝阳映亮的账顶,在心里默念这两个字。
这是昨天她累得不行的时候,容翦在她耳边说的。
阿澄?
温窈抿抿嘴角,晨有惺忪的双眼,现出几分讶异,容翦竟然有个小名?
她一点都不知道呢!
里压根就没提过!
仔细想想也是,虽说里面容翦比出场就炮灰的她存活的时久一,但也只是个炮灰,衬托男英神武的炮灰暴君。
和她比着,着墨虽然多,但也并没有太详细太深入的描写。
像他的出身和冷宫生活的六年,里就只有一句话:生母被废,于冷宫出生,被先帝厌弃,六岁时被愉妃收养,得名容翦。
至于他的生母何被废,他在冷宫的六年又是怎么度过的,里统统都没写。
是以,温窈也并不知道,‘阿澄’是容翦自己自己取的名字。
而她也不知道,‘容翦’这个名字,是宸妃失势,满门被抄,愉妃为彰显自己的贤惠——以及故意要同宸妃反着来以此对比出她的高尚——去朝皇上请旨收养他,特意问皇上请恩典,赐‘翦’这个名。
赐名,就表示,他被先帝承认,被皇家承认,再加上有出身尊贵的愉妃为‘母妃’,容翦终于成一个名副其实的皇子,过上皇子该有的生活。
当然,这里统统都没写。
为容翦初登基时的性不,满宫里也没人敢嚼嘴皇上当年的事,所以温窈根本不知道具体况。
她只知道容翦小时候过得很不好,至于多不好,她就无法得知。
阿、澄。
温窈又默念一遍。
说实在的,这个名字太纯少年气太重,人的第一反应就是一个唇红齿白温煦阳光的翩翩少年,和容翦真的非常非常不搭。
她在脑海中描绘出容翦的身形——冷着眼,板着脸,一身王霸之气,脑袋上顶着两个大字‘阿澄’!
这巨大的反差,让温窈出声。
外面守着的竹星听到静,试探着喊一声:“子,你醒?”
温窈醒有一会,昨出宫一趟,走太多路,在加上吃多,为消食,睡得也晚,所以睁开眼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
容翦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反正她睁开眼,人就不见,倒是被窝里的汤婆子都是新灌的,暖和得很,想来是有朝政要处,去忙。
原本她就想,竹星又这么一问,她便应一声。
没等她开口问,帮她熟悉的竹星,就叭叭叭倒豆子一样,把容翦什么时候的,什么时候走的,走的时候又是怎么安排他们照顾好她的……统统说得清清楚楚白白。
温窈都有点好奇,平日里看着脑子不大灵光,怎么能记这么清楚,,连语气神都模仿的十分到位。
“子可饿?”子得宠,跟皇上去宫逛灯会,回来她带不少小玩意,她心好得不得:“皇上走的时候吩咐,子昨吃太多小食,今早膳不可吃太过油腻的,小厨房便子备蔬菜粥和小花卷,子可要尝尝?”
昨天吃那么多好吃的,结果今就让她吃这么清淡的。
温窈一听就没胃口。
她想吃酸辣粉,想吃螺蛳粉,想吃米线……才不想喝什么蔬菜粥!
见子不说话,竹星心里门清,故意凑过来,冲她:“皇上吩咐的。”
温窈:“……”
蔬菜粥,她实在没胃口,不高兴地沉默片刻,她问道:“有豆腐脑么?”
豆腐脑,拌着她之前腌的黄瓜,再浇点麻油……
这么一想,温窈就更想吃。
竹星被问愣。
子从来都没吃过豆腐脑……罢?
她都没见子吃过,更没听她提过!
难道昨在宫外碰上,现在就喜欢上?
豆腐脑挺清淡的,容易消化,她只想一下,便应声:“奴婢这就让人子准备!”
宫人也没想到子今突然想吃豆腐脑,好在容翦安排来松翠宫的御厨涉猎广泛,温窈洗漱好,等没多会,热腾腾的豆腐脑便端上来。
白生生软绵绵,瞧着就很好吃,温窈食指大,加两碟酱黄瓜——要不是竹星拦着她都打算加三碟,一口气吃两碗。
放下勺子,温窈很是满足,她擦嘴,问宫人:“皇上走的时候,用早膳么?”
“没有,”竹星回道:“天没亮皇上就走,没来得及准备。”
温窈眉心,这么早?朝中发生什么事么?天不亮就急着去处?
这都巳时,容翦吃没?
瞧出子的疑虑,竹星滋滋道:“子打算皇上送豆腐脑么?”
温窈拧着眉头看她,她是成精么?
不过,她确实有这个打算。
日早膳也都是那几样,容翦估计也吃腻,可松翠宫实在太偏远,送过去就算不碎,也凉。
“送过去热一下就好呀,”竹星又准确猜中子的心,眯着眼道:“以往朝承乾宫送补汤,不都是到那边再热的么?”
温窈抿下嘴角,这丫头真成精。
“而且,刚刚御厨做一锅,挺多的呢,子真不送去点皇上尝尝?”
温窈:“……”
没等她开口,竹星又道:“皇上一向勤政,估计这会没用早膳呢。”
温窈:“……送,送送送。”
年纪轻轻,怎么嘴这么碎,絮絮叨叨,没完没!
一直都觉得皇上和子特登对的竹星,欢天喜地应一声,就去小厨房准备,只不过,没等她把食盒送出松翠宫,皇上的晋位圣旨先到松翠宫。
由正三品的昭仪,晋升为正二品的嫔。
不到一年的时候,她便从最不被看好的和亲工具人,一跃成为这后宫中,位份最高的两个后妃之一,是独宠!
慧妃被贬,如今宫里,位份最高的便是清和宫的锦嫔,如此温窈也封嫔,便和锦嫔平平坐,松翠宫的宫人先是震惊,回过神后,就都开心疯。
温窈也没想到,容翦会突然晋她的位份。
这让她不禁想到,昨晚她放河灯的时候,容翦同她说的那番话——她放到脑后,都没来得及量。
“温嫔娘娘,快身罢,地上凉。”
在温窈惊讶地接旨后,安顺忙上前道。
南巧扶着温窈来,温窈觉得有点不可议。
按说,昭仪的位份已经不低,嫔妃的位份并不是说晋就晋的,虽然没有太严格的程序,但大体是有共识的。
要么对皇嗣有贡献,要么母家立功。
慧妃和锦嫔之所以位份这么高,是为她们打从皇子府就伺候着,是老人,跟其他后妃是不一样的。
可温窈俩都不沾。
别说皇嗣,她都没侍寝过呢,这就她连升三品,坐火箭也没这速度啊!
当然有一种况除外。
那就是得宠。
得盛宠!
这盛宠,无疑早就被钉在温窈头上。
只是……
她看眼把脸成一朵花的安顺,越想越觉得,她可真是越来越有祸国妖妃的样子。
这晋位速度,那就是冲着妖妃去的啊!
见温窈只不开口,脸色也有凝重,安顺便只当她惊喜着,便着道:“皇上今忙着,怕是中午不能来陪温嫔娘娘用午膳,不过晚膳然会陪娘娘一道吃的。”
温窈又看他一眼,勉强收敛心神:“有劳安公公走一趟。”
安顺马上道:“温嫔娘娘这么说可是折煞奴才!”
话落,他又道:“昨娘娘奴才捎的零嘴,奴才喜欢得紧,都没顾上谢娘娘恩典呢。”
“顺手的事,”温窈心绪平静:“安公公这么说就见外。”
见娘娘信任自己,安顺很高兴。
御前需要人伺候,安顺不能久待,走的时候,小春子是一道跟着的——他去送豆腐脑的。
安顺得眼睛都找不见。
这才多久,都不用他死乞白赖朝温子讨要,温子都送去御前,皇上是挺有手段的么。
哎呀,就是不知道啥时候能宫里添个小皇子,也好生热闹热闹。
安顺心里在想什么,温窈并不知道,她只是被惊得有点懵。
在厅里坐好一会,她在心里安慰自己,看容翦这样子,是打算她一品一品地晋位份,不是直接就封后,已经算是很不错得。
直接封后,那她肯要被骂妖妃——虽然现在也指有人骂。
容翦要做什么事,她没立场拦,也拦不住,反正都这样,要不然她也捞个皇后当当?
尝尝这母仪天下是个什么滋味?
只是,她掰着手指算算,按着里的时,有不到两年,龙椅上就要换人,她不会在后位上坐没一会,就成亡国皇后罢?
那她未免也太惨罢?
竹星和南巧去收拾皇上赐下的赏赐,殿内静悄悄的,只有温窈和秋文。
子能有现在的荣宠,秋文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当然高兴之余也有庆幸,庆幸当初皇上指派她,也庆幸温窈进宫。
但凡在宫里上年头的,都看得出,自打温窈进宫,皇上就变。
尤其是她又几乎是在跟前伺候的,那变化更是全都看在眼里。
要没有子,她真的以为,皇上真的厌恶女子呢。
现在看,不是厌恶,只是没碰到喜欢的人。
碰到喜欢的,可不也跟窦初开的少年郎一样。
想着想着,秋文就抿嘴角。
温窈正沉着万一容翦被造反篡位赶下台,她这个‘皇后’该怎么办,并没有注意到秋文的小心。
竹星把赏赐翻一圈,最后抱个锦盒,欢天喜地地蹿到温窈眼前:“子!你快看!快看这是什么!”
温窈被竹星的鬼嚎吓一跳,她拧下眉,刚要说竹星几句,不要总这么大呼小叫,抬头看到她手里捧着的东西,登时就愣住。
竹星手里捧着的是一整套跳棋。
棋盘是用一整块蓝田玉雕出来的,每个落字的地方都打磨的光滑圆润。
棋子有青玉、白玉、红玛瑙、绿玛瑙有猫眼石等打磨成的。
她只是那天下棋的时候嘀咕一嘴,围棋棋子下跳棋不方便,也不太有感觉,容翦就她做这么一套?
和后世的跳棋盘棋子这么贴合?
她捏一颗猫眼石看看,满心里都是——容翦这也太聪罢?就玩那么一会,他就能想得这么细致?貌与智慧果然是并存的。
“好漂亮啊!”竹星在一旁兴奋道:“皇上待子真好!”
温窈:“……”
惊讶归惊讶,容翦此举确实让温窈觉得熨帖。
她嘴角牵牵,对竹星道:“拿来我看看。”
竹星忙把锦盒放到案子上,又把棋盘和棋子抱出来,子赏玩。
就为这一副棋盘,温窈心大好,她捏猫眼石和红玛瑙,自己跟自己下棋玩。
竹星原本打算继续去看赏赐的——这次皇上赏的东西特别特别多,她都要看花眼,但来来回回蹿几次后,见子一个人玩得开心,她便也不蹿,坐到子对面,跟子下跳棋。
嘿嘿嘿。
她也下一下,这价值连城的跳棋!
跳棋这东西,本就是人越多,越好玩。
最后便渐渐演变成,温窈、竹星、秋文、小路子、芸心有大混战。
人一多,一局棋从开始到结束需要的时就多,再加上温窈的本就晚,只下两局,便午时。
宫人们玩过,可不得继续去做事,温窈也没让人他们整,就自己在那分拣各色棋子。
分拣着分拣着,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
既然不想要那么悲惨的结局,为什么不试着改变一下呢?
比如,早做防范,尽可能降低甚至是消除谋逆?
温窈拣棋子的手顿在半空。
她盯着乱七八糟的棋盘,微微睁大眼,可她真的能改变历史么?
这个念头一,脑海中又响另一个声音,历史真的不能改变么?
她棋子也不拣,坐在那,拧着眉头,陷入沉。
越想,她心跳越快,神经越紧绷。
容翦对她算很好,就算——她是说假如,假如,到最后她也没有爱上他,但凭着他对她的这好,她也该为他做点什么,帮一帮他。
而且,以她这段时的解接触,容翦并不是里写的那么暴虐。
他真的很勤政爱民。
又不奢靡。
作为一个皇帝,这样子已经很称职。
她实在不懂,容翦为什么会激强烈的民愤,导致下台。
里对这一段的描写,实在太少,她想好一会也想不白。
正拧眉苦恼着,竹星又猴一样窜进来,没走近,便开始嚷嚷:“子子!出大事!”
温窈这次是真忍不她:“出什么大事?天塌?能不能稳重点,总这么大呼小叫,魂都要被你吓没!”
竹星缩缩脑袋,但紧跟着,她又急乎乎道:“真的出大事!皇上刚刚下旨,把卫家满门都押进天牢,当场好几个死罪,卫才人现在已经去御前跪着!”
温窈猛地抬头。
竹星一脸‘我说的都是真的’的表,冲她点头,急哄哄道:“我听来传话的小太监说,皇上这是清算卫家呢!”
温窈突然就懂年前容翦为什么会突然贬斥慧妃。
他打从那个时候,就打意要处置卫家。
可……
温窈眉心紧锁,面色凝重。
她记得很清楚,卫家是新皇,也就是男登基一年后才被清算。
卫家满门的荣耀是一直持续到大后年的。
而且,卫家也在最后的时候,临阵倒戈,为男的登基出一份力的,而且是一份很关键的助力。
怎么这个时候就被清算?
温窈心头的疑惑和惊骇越来越大,她看眼依然散乱的棋盘,终于确一件事——
历史的走向,变。
而此时御房,刚处完陈典送来的关于卫家检抄的奏报有相关涉案人员的处置与安排,终于得会空,安顺瞅准时机,捧一直温着的盅进来。
“手里端的什么?”
卫家牵扯甚广,容翦这会眉心都蹙着。
安顺着回道:“是温嫔娘娘上午就让人送来的豆腐脑,皇上一直忙着,奴才没敢打扰。”
不知是‘温嫔娘娘’的称呼取悦他,是‘送来的豆腐脑’取悦他,容翦心瞬大好,眉目都舒展开来。
“端过来罢。”他语带意道。
一听就知道皇上心好,安顺自然也高兴,他应一声,就忙端过去。
临时意做的豆腐脑,其实也没有多精细,又一路送过来,温这么久,卖相已经不是很好看,可容翦瞧着白瓷盅里的豆腐脑,又瞧瞧一旁码的整整齐齐的小菜和一碟绿豆丸子,只觉得有什么在他心尖上挠一下。
痒痒的,很熨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