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不眠不休三天三夜。
直到土塔上方飘出氤氲的三色浊气,宗珠才让王野收火。
宗珠和王野两个人穿上涂满油脂的皮裙,脱下上衣,赤裸着膀子,将融化后的铁水倒在左边平台的刀状凹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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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口袋拿出一颗珠子,珠子里面满满的白絮。
王野见过类似的珠子,与赵括当时手中杜心成的生魂珠相差无几。
宗珠眼神冷峻看着王野道:“这是我的敌人,他是虫聋族的战士,曾在雨夜伤我族三位小儿,我带着溪康追杀他整整五个日夜,才将其魂魄剥离在寄魂珠内,这是我这辈子杀的第十四个人。”
说罢,宗珠将珠子捏成粉末,隐隐的惨嚎声之中,粉末洒在了铁水之上,并将其迅速冷却。
还没完。
宗珠又将自己的手指咬破,一滴滴鲜血在铁水上勾勒出刀锋的轮廓,指挥王野用铁钳夹起冷却的铁条,他大喝一声:“锤!”
一柄圆头的大锤握在在右手,猛地砸下。
王野感到手掌掌根一阵酸麻,死死握住。
宗珠的锤子开始敲打,百锤,千锤,万锤,速度时而极快,拉出残影,时而又极慢,半天才出一锤。
叮叮当当的声音响彻整个贡卡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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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野按照宗珠的说法,将锤薄的铁片折叠起来,宗珠再次挥锤。
他精神力交织在铁片上,随着一锤锤砸进了铁片中,汗水混着油脂滴淌在地上,宗珠的眼神无比坚毅和认真。
折叠七次。
折叠三十次。
折叠九十九次。
他单靠锤砸竟然将整把刀的形状修正的无比完美,刀身通体透明,其中隐隐透着彩虹色的光芒,宗珠满意的将刀胚拿了起来,自豪的对王野说:
“小哑巴,接下来你可要看好了,这是我宗珠打刀的独门秘诀。”
他神秘一笑,从平台底部的凹槽中取出一块乳白色的固体,放置在刀身上,倾斜刀身,让余温将固体融化并淌满刀身。
“这叫石乳,是万年溶洞的钟乳石所滴下的液体,刀胚太过闪耀也太过锐利,用石乳为它增加柔韧性,收敛它的光芒。”
“过刚易折,善柔不败,做人也是这个道理。”
原本琉璃的刀身被石乳染成深青色,但是仍然锋芒毕露,宗珠看着王野又说道:“善柔虽好,但不能失去锋芒。”
深青色的刀身再一次冷却,宗珠从右边的草席底下拿出一串红色的珠子和一张黑金色纹路的皮。
“小哑巴,你知道刀的真意是什么吗?”
王野想了想,伸出手掌在脖子比划了一下。
宗珠笑道:“对也不对,刀的真意是藏,藏好杀,才能更好的杀,所以刀得有鞘。”
他将皮革分为一大一小,小的缠绕在刀柄上,大的折叠三次,随着他闭目念诵着祝词,逐渐硬化中空,成了一把黑金色的鞘。
宗珠收刀拔刀试了试,严丝合缝,满意的点了点头。
王野接过之后,拔出长刀,刀身长直,比一般的刀要细一些,但仍有三指宽,但是仍然没有那把溪康那样的彩虹纹,还缺少一丝丝灵气。
宗珠看出了王野的疑惑,笑了一声,一脚将土塔踹倒,模具锤子还有他的生活用品全部被埋在了倒塌的土塔里,这个魁梧的汉子脸上流露出一丝追忆,良久起身,背上刀,带着王野上山。
他们绕过了山寨,来到了后山的山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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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万里,但脚底下的雪足足半尺深,倾耳细听,有冰层融化的水流声。
宗珠拔出刀,刀身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依旧没有刃
“小哑巴,听好了,贡卡打刀人的刀,不用金石开刃,而是说刀。”
他挺直腰杆,像个铁塔一般站的威武,肃穆,将耳朵的红色珠子摘下,握在心口处,庄重的看着刀。
“这是一柄锋利的刀。”
仿佛言出法随一般,随着宗珠的话语,刀身竟然真的缓缓开刃放出微光。
“它的刀背犹如山顶雪,它的刀刃好似流星光,他的刀尖宛如焰中火”
握在手里的刀好似有灵一般的按照宗珠的话改变着样子。
宗珠猛地大喝:“它的杀意滔天!”
无穷无尽的无形黑气从整座贡卡山冒了出来,纷纷涌入这柄刀,杀意流淌过王野周围,他整个人好似站在尸山血海里,断肢残臂就堆在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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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气熏的他直欲作呕。
这不同于敖坤头颅里的【引子】那种人心极致的恶,贡卡山的黑气而是一种癫狂到极致的灭生之意,杀尽杀绝,灭亡一个种族的恐怖杀意。
黑气全部被刀吸收。
这一刻,王野终于明白龙姑说他缺少的是什么。
杀意。
他虽然凶悍,但是并没有必杀的信念,但一个剑修,必须要有出剑必染血的必杀信念。
你只有相信自己一剑能杀人,你的剑才会无往而不利。
这就是杀意的力量。
王野天关内的那一到血红色剑意突然沸腾,好似被什么挑衅了一般,剑意逐渐浓烈,逐渐染上了无与伦比的杀气,令人心惊不已。
在这一瞬间,王野的第二台阶凝聚而成,血红色的剑意冲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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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野身子晃了晃,眼睛有些红。
宗珠心有所感,继续柔声道:“它有着彩虹一般的美丽灵魂。”
密密麻麻整齐的彩虹纹呼吸间出现在刀身上。
至此说刀结束。
宗珠抚摸着这一柄完美的刀,对这王野道:“它叫柔蓝,是花的名字。”
随即抽出了溪康,两柄刀好似有感应一般,发出欣喜的轻吟。
溪康有了柔蓝当伴儿,花酒齐全。
宗珠抱着双刀,对王野说:“这是我打的最后一柄刀,无论你学不学,我都教给你了,小哑巴,我今年七十岁了,活的有些倦了。”
王野眉头一皱,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其实在去年,我便已经有了这种想法,但心里一直有牵挂,现在我想将牵挂托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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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年少打刀,远离族人,没有什么亲情,二十岁时遇见了一个姑娘,她为我生下一个孩子,就是我那个弟子,如今他在外生死不知,我很想他活着,心里很牵挂他。”
“能不能看在我传授你打刀的份上,帮我把溪康和柔蓝交给他...若是他死了,你自己留着也好,传给他人也罢,但一定要记得告诉他们,这是最强打刀人宗珠打造的刀,是英雄之刃。”
宗珠眼中露出期盼看着王野:“小哑巴你能答应我吗?”
王野点了点头。
他大出一口气:“我的血脉,我的孩子名叫宗浮,是个璘妖,他的手只有三根指头,指甲很尖,能在我脸上留下小小的疤,也能握住大大的锤子...”
王野接过两把刀,看着宗珠眼光复杂。
他没想过宗珠打完刀竟然会托付给自己,也没想到宗珠竟然打完刀就要死,更没想到宗浮是个妖怪。
宗珠魁梧的身体一下子变得佝偻起来,黑发变成白发,肌肉干瘪成一张皮,套在骨头上,眼眶深陷,皱纹宛如刀刻满满爬上眼角,他宽厚的手也生长出了老人斑。八壹中文網
这诡异的一幕让他看起来像个七十岁的老人。
王野一愣,心里黯然,宗珠本来就是七十岁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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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昧之海无情的浪潮在一瞬间带走了他的生命。
只有他的眼神依旧温和。
“我要回归山神的怀抱,化作我曾经取用的纽日铁,森布铁和布松铁,躺在安静的山林,等待着下一位打刀人来将我锻造成彩虹。”
王野闻言,嘴唇都有些颤抖,他看着溪康和柔蓝刀身上的彩虹纹突然明白了。
宗珠随风散去,曾坐着的雪地上,一株青草顽强的伸直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