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终于品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苦。 以前没当兵前李正老听人说当兵苦。 入伍到E师,李正觉得还行。 因为他本来就是个不怕苦的人。 很小就没了双亲,通常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孩子很自立。 很自立的人自然能吃苦。 一直以来,李正都觉得没什么问题能难倒自己。 连苦都不怕吃,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可最近特战旅开启的全新模式军旅生活却让他第一次开始怀疑人生了。 妈的,真苦啊! 他好几次都差点觉得自己要崩溃掉了。 都说创业难。 做开荒牛难。 现在的特战旅就是开荒的时代。 新成立,一无所有。 以前是步兵师,现在摇身一变成了特战旅。 专业不搭界,装备不上档次,训练设施一片空白。 没有怎么办? 解放军有个优良的传统,那就是艰苦奋斗。 抗日战争和革命战争时期的歌曲里就有现成的歌词。 没有钱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又或者是南泥湾精神。 这都是传统。 深深刻在这支队伍里的传统,即便到了二十一世纪,红色的艰苦奋斗基因仍旧没有改变。 当然了,不是战争年代,也不是革命年代了,不需要敌人给自己造。 不过可以自己造。 首先是场地。 特种兵光是常见的障碍就有七八种,还不包括各特种部队根据自己情况设计出来的特殊障碍。 普通步兵大多数只跑大纲规定的四百米障碍,特殊的精锐步兵(例如两栖、山地、空突、陆战)这些部队的会跑除了四百米障碍之外的渡海登岛障碍、高原山地500米障碍,又或者是八百米综合战术障碍。 可在特种兵这里,障碍可就海了去了。 除了跑陆军大纲规定的障碍之外,从短程的300米特种障碍,到3000米的综合障碍,从猎人障碍到侦察兵小路,种类琳琅满目。 障碍物从高墙、弹坑、狗洞、三步桩五步桩这类大路货到吓死人的高空障碍到需要士兵之间合作才能跨越的综合障碍,从攀登到钻涵道,从泥潭举弹箱到瓦斯袭击,总有一款能让你泪流满面痛不欲生。 大量场地建设需要大量的经费,请施工单位来建那是肯定的,当兵毕竟不是工程施工人员,建房子建障碍,没有厂家和工程单位来的专业。 但是,在施工单位进场之前进行场地清理,平整化,这些小事还是可以做的,能省经费还能锻炼身体。 李正和特侦一连的战友们终于迎来了一段边训练边施工的“美好”时光。 首先是障碍场。原先猛虎团二营有四道四百米标准障碍场,但现在根据旅首长的意思,第一批要开辟多三道障碍场,分别是——侦察兵小路、400米猎人障碍、3000米特种兵综合障碍。 每个礼拜礼的礼拜天上午时间被挤出来去场地上进行除草和平整工作,这样以一来,原本每周一天休息变成了每周只有星期天下午半天进行个人卫生和内务整理兼休息。 训练的强度每天都在加大。 俯卧撑已经不是用“个”来计算,是用时间来计算,俯卧撑0.5小时,或者俯卧撑1小时,甚至有时候会一做就2小时。 中途想休息? 没门。 如果班长说休息十分钟,别起来,撑在那里,两只手轮流换着撑,这就是休息了。 魏胖子一开始每天上洗漱间的时候都会发泄一番,骂天骂地骂班长,哭辛苦说累嚷嚷顶不住了。 可快到一个月后,他不喊了。 李正有天忽然想起这是,洗脸的时候问他,最近你好像没啥怨言了。 魏胖子转头看了看李正,本来目无表情的脸上忽然裂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说我喊有用吗?我想通了,反正每天就那样,大家都是人,大家都能顶得住,我顶不住也要顶住。每天早上起来,我就告诉自己,魏国兴啊魏国兴,从起床哨吹响的一刹那开始,你的肉体就不属于自己了,属于排长和班长了,他们爱怎么训就怎么训吧!反正他们又不能真把我训死了,这一点我还是清楚了。 说完感慨后,十二分认真地盯着李正看了老半天。 又说,李正,你最近有没有照镜子? 李正愕住了。 然后摇头,说没有。 魏胖子说,你去照照吧。 李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魏胖子说的话什么意思,然后洗完脸真去值班岗旁边的军容镜那里照了照。 说实话,李正一向觉得自己挺帅的,虽然不是外貌协会的会员,以前也没怎么注重外表和打扮,对于一个学霸来说,有啥比学习更有魅力的? 可往军容镜前面一站,一照,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变了。 镜子里的自己已经不是那个曾经脸上略带斯文,皮肤虽然算不上白皙可也绝对不是黝黑的自己了。 他看到了一个瘦了不少,但是却有着说不出的力量感的一张脸。 五官变得更立体了,脸廓更加分明,腮帮子上的线条更是分明,一双眼睛里有种说不出的神采,虽然疲惫,却很有穿透力。 瘦了…… 他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忽然,他停下了手,弹开掌心一看。 难怪那么粗糙,上面全是茧子。 满满的茧子。 这些茧子已经不知道脱落了多少层,已经是名副其实的老茧了。 从掌心到掌背,再到关节和掌沿,都有一层厚茧。 “可千万不能让奶奶看到……” 他会不由得自言自语起来。 心想,奶奶看到估计会哭得不成样子。 姜诚从他身后走过,又倒回来,也站在军容镜前面照了照。 李正看了一眼这个赶鸟兵。 一个月而已。 也变了。 脸上的稚气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毅和成熟。 “唉,瘦了……” 姜诚摇摇头,转身回了排房。 李正忽然想起一件事,刚开始老爱哭的姜诚,最近好像也没见过他哭了。 一排的变化确实很大。 以前排长佟志朝他们吼的时候,李正和所有战友一样,被他吼得心尖一颤一颤,想要跳出胸膛似的。 现在? 佟魔头当然还是吼,但被吼的却镇定自若了。 要罚? 回答:“是!”
要练。 回答:“是!”
跑完十公里回来要去练攀登? 回答:“是!”
佟魔头以前老爱问大家:“是不是很苦?”
以前兵们总说,苦! 佟魔头总是一脸满足地说,苦就对了,谁顶不住就告诉我,我可以为他申请转营,离开特侦营去后勤部队。 大家都知道,佟魔头这是在变着法子赶人走呢! 突击队本来就只要精英,不养闲人。 这一个月,没人走,没人申请离开。 现在,佟魔头依旧天天问这句话。 可一排的兵却会异口同声回答,不苦! 真的不苦吗? 当然不是。 不过既然那么苦了,我为啥让你爽? 就是让排长不爽! 不爽? 那就对了了! 一个月后,一排一个人都没少。 其他排真有人申请转营的,还真转了,申请第二天,旅里就派车来接走了。 这天早上收操回来,连长季志照站在队伍前讲评,却没有讲评训练,而是宣布休息两天。 休息? 李正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以为自己的听觉出问题了。 队伍里的兵甚至不顾队列纪律开始低声议论了。 还有那些排长还镇定自若恍若没事人一样。 肯定没好事。 李正心想。 果然,他猜得很准。 季志照宣布完休息两天的决定后,又宣布了一个消息。 “大后天,全营进入魔鬼周,这是一次淘汰式选拔,你们能不能留在突击队就看这次了。”
说完,刚想解散,忽然又补充了一句。 “我们突击队有了属于自己的代号,大家想知道叫什么吗?”
“想!”
回答响彻天际。 季志照很激动地举起右手在空中用力一挥,脸上满是自豪:“猛虎!叫做猛虎突击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