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知政事龚茂良本与右相叶衡在政事堂配合默契,历来就被人认为二人是铁板一块,如今这般和稀泥,引得本属于他们一派的大臣的不满。
“龚大参,若是依你所说,那这朝堂纲常还要吗,君臣天道伦理还要吗!”龚茂良本想两方都不得罪,做个和事佬,此时却被礼部尚书赵雄当面喷了一脸唾沫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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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雄乃是隆兴元年的状元,那年皇帝赵昚初登基,时任宰相的虞允文宣抚川陕防务,遂将赵雄辟为宣抚使司干办公事,当虞允文被召回朝廷任宰相后,将赵雄举荐入朝,自此被皇帝赵昚重用,他也是坚定的主战派,他曾经出使过金国,不仅严词拒绝岁币,为宋廷讨要开封府皇陵梓宫迁回临安,虽然未曾要回,但面对金世宗,以及金国群臣的刁难,能够凛然无畏,不辱君命。
这么一位狠人出言力争,使得身为参知政事的龚茂良一时语塞,但是谁都知道既然要废黜太子,就必须到了刺刀见红,不达目的,绝不会给对方喘息的时间。
见参知政事龚茂良退却后,大理寺少卿余端礼出列,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相当现在最高法院院长的级别,今日此事自然有权出声,
“陛下,此事皆因叛军赖文政所起,此事又涉及太子与魏王,诸位相公虽皆有物凭,或是人证,但都未有详实完整的证据,臣请旨陛下,彻查此案,以定人心。”
此时崇政殿又陷入一阵寂静,皇帝赵昚冷眼看下台下百官的纷争,
谁都看得出来,今日之争,就是朝中两大势力之争,公相曾怀,枢密副使王淮,乃是太子一派的台面人物,自当是全力力保皇太子赵惇,
御史中丞汤邦彦则是中立观望方,只为从中获取最大的利益,但其只要出手,必然会有轩然大波,按照宋朝传统,若宰执受到御史中丞弹劾,无论事情真伪,宰相必须自请辞职,由副相升任宰相,御史中丞得以进身为执政。
而魏王的基本盘就是曾经左相虞允文留下的班底,以右相叶衡为首,本来龚茂良也算是盟友,但这位参知政事如今因其和稀泥的行为却左右得罪,两方都不讨好,
礼部尚书赵雄本就是虞允文最坚定的门生,其也是出名的主战官员,当仁不让的冲锋陷阵,而大理寺少卿余端礼虽是主和一派,但当年在立储之争时,就是魏王的支持者,他看似不偏不倚的言论,其实是想占据主动,将此事揽入大理寺权责,避免临安府插手其中。
而其余没有发声的,除了有的官职太低,没有资格出言,其他的多数就是中立观望,这些人有的是务实官员,比如说六部之中工部尚书胡銓,刑部尚书郑闻,都是不愿牵扯朝中党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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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的是皇帝赵昚亲信,比如枢密院都承旨王抃,三司使曾觌以及兵部尚书岳霖便是其中,
而今日存在感不强的参知政事姚宪,因为其曾是御史台的御史升任而上,从未有过基层从政经历,其自知威信不足,遂在朝堂之中尽量低调,在政事堂之中,也唯叶衡,龚茂良二人马首是瞻,以至于民间对姚宪知之甚少,但也莫要认为此人乃是善男信女,今日的梁克家,在野知福州的陈俊卿都是因他所参,才落职下野,正是姚宪的成功的前车之鉴,致使御史中丞汤邦彦蠢蠢欲动,伺机以谋宰执之位。
如今大宋朝廷除了魏王,太子两派,还分为主战与主和两党,更有少部分原太上皇赵构的势力,户部尚书杨倓则是代表人物,各方之间关系错综复杂,你中有我,但是归根接底绕不过的就是利益,二字。
最让太子赵惇意外的就是这位梁克家,这位曾经便是虞允文最大的政敌,如今虞允文薨逝,此番被召回入京,也代表其再度起复的象征,但是却临阵反戈,给自己来了最沉重的一击。
曾怀身为公相,自是百官之首,见此时朝会争论越发不可控制,当仁不让的站出来维持局面,“殿中侍御史何在!大朝会都快成了菜市口,成何体统!”
此时听到曾怀的质问,殿中侍御史李衡缓步出列,应声而对,
“回曾相公的话,臣身为侍御史,自然有监察百官之权,但本朝自太祖朝,便不曾因言治罪,如今曾相公让臣出列维持,臣实在不知,此间哪位同僚失礼于朝堂,还请曾相明示。”
曾怀本欲借御史的手立威于百官,但没想到反被御史李衡一枚软钉子顶回去了,顿时颜面大失,气得直抖,“你这竖子!”
皇帝赵昚见公相曾怀受挫,有意为其声援,毕竟曾怀还是代表百官之首,必然不能让他失了脸面,但是皇帝赵昚也意识到曾怀年事已高,处理朝政之事已捉襟见肘。
“李衡!身为御史,不思己过,朝廷设谏官,拾遗补缺自是无疑,但当朝冒犯相公,以言攻人,便不用再在御史台谏待了,责罚奉半年,权知溧阳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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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知罪,谢吾皇隆恩。”御史李衡面露喜色,完全没有颓丧之心。
对于李衡来说,看似被责,其实此举正是其想要的,御史官位虽卑,但御史自有风闻奏事特权,当可直议朝政,而攻击宰执以博得清名也是御史惯常操作,即便输了,外放到京外任几年官就能回朝,而且往往因此还能获任升官,所以李衡此时虽是被贬,但欣然接受。
“曾相公且坐,朕这朝堂之上,自然是容人说话的,不过若是如同泼妇骂街般撕咬,朕必不容忍,余端礼,朕命你彻查魏王被掳一案,临安府就不必插手其中,另太子赵惇除临安府尹,着回东宫潜心就学,非诏不得出宫,陈良翰,杨万里身为东宫詹事兼侍讲,当尽心教授太子君臣人伦之道,有朕在一日,大宋朝绝不能出现唐时玄武门之事!”
皇帝赵昚此言说完,堂下百官皆伏地下拜。
“端明殿学士梁克家才优识远,谋国尽忠,任枢密使,公相曾怀任平章军国重事,因年迈体虚,许五日一朝,非朝日不至都堂,右相叶衡任尚书左仆射,恩平郡王赵伯玖权任盐铁副使,退朝!”
“臣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再无人敢直触天子,群臣跪拜谢恩,
皇帝赵昚一言已定乾坤,睥睨群臣,足以看得出来无论朝堂再多争斗,都在皇帝赵昚的掌控之中,
若是任何一方有逾越之举,要么被皇帝利用其它御史压制,要么就被皇帝假借另一方势力打压,而相权的大小皆在皇帝的手中,这些各方制约分权的措施都充分的维护皇权的稳固,也是宋朝虚外守中,分权制衡之国策。
赵过如同吃瓜群众般,看到一场生动激烈的朝辩,但是下一刻,赵过便把瓜吃到了自己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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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赵昚其实早就注意到身穿青袍的赵过,“尚书左仆射叶衡,枢密副使王淮,三司使曾觌,提举皇家银行赵过四人于延和殿留对,朕有要事相问。”
赵过还在惊愕的时候,前方班次,叶衡与王淮二人皆拱手应诺,而趁此时机,身穿红袍的张宗元抢声出列,
“陛下,臣绍兴府知府张宗元有一事需要奏禀,请求留对。”
这厮终于出手了,该来终于来了。
赵过也知道张宗元没安好心,或许经过这朝会这么一遭,使得张宗元投鼠忌器,但是他是绝不会放弃这次机会。
"噢,准了,那你留下来吧,"皇帝赵昚似乎并不惊讶张宗元的求见。
皇太子的班次居于参知政事之前,公相之后,净鞭再度响起,内侍尖着嗓子唤着退朝,皇太子赵惇失落的随着曾怀之后,
而曾怀作为公相,如今身为更为荣尊的平章军国重事,自然是百官之首,领着群臣恭送着皇帝离开,而后百官依次退朝后,留下了叶衡,王淮,曾觌,赵过,张宗元五人。
而延和殿就位于崇政殿东侧偏殿,乃是皇帝上朝前休息片刻的次殿,平日里宣召官员一般都是在垂拱殿之中,想必皇帝也是想寻个方便。
而事发突然,一众外朝百官退朝以后,数以百计的班直护卫列阵于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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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过,朕终于见到你了。”皇帝赵昚已经换了一身朱红色的常服,看到随着叶衡身后而进的赵过,
“臣赵过,拜见官家。”赵过被皇帝盯着,早已做好心里预设的他,当即大大方方的回应道。
“你且安心,朕不问你魏王与太子的事,只问你两件事,其一天雷火器是否果真如奏报所说那般,其二,三司使曾觌所说的皇家银行,真可替朕发行交子务,不至于民间抵触,今日但说无妨,”
皇帝赵昚随和的说道,又指了指叶衡与王淮,“你们俩今日闹这么一场,莫不是以为朕当真不知?!平日里那些鸡毛琐事就罢了,但今日你们是当朕活不过几年,这般急着就争起来?”
“臣不敢,请官家恕罪。”二人齐声回应道。
二位宰执话音未落,张宗元抢话说道,“陛下,臣要奏魏王意图谋逆,还请陛下早做处置!”
此话一说,在场的几人皆是大惊,反应最激烈的就是刚升为左相的叶衡,大怒道,“张宗元,你这包藏祸心的小人,莫要在圣上面前搬弄是非!”
枢密副使王淮虽然乐得见到这个场面,但是刚刚告诫过双方,此时反而不能为张宗元声援,“张宗元,你可有证据,莫要信口胡诌,你又不是御史,可知此言的后果?”
而皇帝赵昚面色铁青,仿佛似乎就要大怒。
“回王枢副,臣有渔政,人证,今日都在场!”说完张宗元便掏出那日给赵过看的私信,递给此时侍奉皇帝的内侍刘永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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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信递上之后,张宗元又指了指赵过,继续说道,“人证便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