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冯长生忙于处理宫中布料的事情,好不容易得了闲来看芜芜,却又总被赵玉欣用各种理由请走。一连半月,赵玉欣身上大病小病不断,冯长生此时又受制于人,便是做样子也要时时关怀她。他又见芜芜脸上没了笑容,心中自然是有些担忧,但是他想着芜芜便是生气,也没什么大妨碍,等他度过这一阵再好好与她说。
这日他与彭彦喝酒,有些醉,混混沌沌之时便被送进了赵玉欣房中,次日一早醒来见旁边躺着的人是赵玉欣,霎时便愣住了。赵玉欣此时也醒了,拥着被趴到他怀里,柔顺道:“夫君以后千万不要喝那么多的酒了,磨得欣儿都生受不住了。”
冯长生脸色阴沉了下来,强自镇定应了一声,自下床穿了衣服,眼角却不小心瞟到了褥子上那一点落红,也不知怎地心中便有些乱了,也没听见赵玉欣说了什么,逃命似的走了。他出了门并不去别的地方,直直奔着芜芜住的院子去了,她住的院子很寂静,似乎比平日还要寂静,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平定自己的呼吸,这才进了门去。
如今时辰尚早,芜芜似乎还在睡,冯长生心下稍安,只是掀开床帘一看,被褥却是没有人睡过的模样,霎时如同五雷轰顶一般没了主意,猛然间回头一看,却见熹微晨光中榻上坐着一个人,竟是芜芜。冯长生见她一动不动坐在榻上,床上的被褥又如此整齐,便明白她知道昨晚的事了。
他没开口,只是一步一步走到榻前,垂眼看她。她的脸色很苍白,一双眼微微垂着,双手抱膝斜倚在榻上,瘦弱的身子藏在宽大的衣袍里,像是随时都会飞走一般。冯长生心中一痛,声音沙哑又柔和:“怎么不睡觉。”芜芜浑身一震,这才发现冯长生进了屋里来,她抬眼看他,眼里有天真有无助,还有委屈和控诉,像是一个被拔掉了牙齿砍掉了利爪哀鸣着的猫。
“芜芜。”他唤了一声,声音里竟带着一丝乞求,只是言语是那样苍白无力的东西,他已经无法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是将芜芜抱进怀里。她不反抗,却也不迎合,只是像傻了一般看向黑暗里。冯长生抱得很紧,像是害怕失去她一般,于是被她身上的骨头硌得生疼。
“芜芜我……”“让我走吧。”她打断他的话,却有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滑落,她又笑:“在外面置办一处院子,我自己住在那里,见不到也听不到别的事情,心中也就不苦闷了。”冯长生没说话,芜芜又道:“让我去外面住吧。”
“你当我是傻子么,你现在心中定然恨死了我,我只要放你出府,天高地远便再也不要想找到你了。”冯长生咬牙切齿道,又见芜芜没有辩驳,顿时觉得心里像被刀子捅了似的,却是放柔了声音道:“昨晚我实在是喝多了,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要恼我。”
“先前我将自己的心守得好好的,所以见了二爷娶妻,我的心也不会疼,便是疼也疼得轻,我用力忍一忍便过去了。如今我见了听了二爷妻子的事,心便疼得让我恨不得将它挖出来,二爷若是继续将我留在这府里,只怕迟早有一日我是要死的。”她神色认真地看着冯长生,眼眶里都是泪水。冯长生转头不去看她眼中的泪水,心烦意乱道:“你不要再说了,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你走,以后我也不会去赵玉欣那里,更不会让她的事情传进你的耳朵里。”
芜芜笑了笑,苍白脆弱:“所以以后二爷要将芜芜软禁在这个小院子里吗?二爷又怎么可能永远不去赵玉欣那里,她毕竟是你的妻子啊?将来要为二爷生孩子的啊?”冯长生走投无路,使劲儿抓着芜芜的肩膀,低吼道:“你既然知道她是我的妻子,你既然知道她迟早要为我生孩子,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得,为什么还是不肯原谅我!”
芜芜的指甲狠狠刺进了冯长生的手背里,眼里的泪涌了出来:“因为芜芜是爱二爷的啊。”“你爱我所以要离开我,这就是你的爱吗!”冯长生心底已经隐隐感觉到自己留不住她了,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疯了一般:“我不准你走,你便是死也要死在我这里!”
芜芜却已经不听他在说什么,只道:“芜芜和二爷从开始就是错的,我为了报仇在二爷面前邀宠献媚,曲意逢迎,连信任都没有的爱本就没有出路……”“你别说了!”冯长生愤然松开了她,脸色阴冷:“你说什么都没有用,我不放你走谁也没有办法!”
冯长生的话是认真的,他走之后便立刻派了人来守住门,铁了心不放芜芜。后来几日,他一步未曾踏进芜芜的院子里,只是芜芜却总能从婆子口中听到外面的事情,她知道冯长生这几日都会去看赵玉欣,也知道赵玉欣是怎样的善解人意,更加知道他们二人在别人眼中是怎样天造地设的一对。
半个月之后,芜芜又听闻了一件事:赵玉欣怀孕了。据说那日冯长生正与赵玉欣吃饭,下人刚端了鱼汤上来,赵玉欣便忍不住干呕起来,说是难受极了,找了大夫来看之后才知道是有孕了,说是冯长生很欢喜,对赵玉欣更加体贴,几乎日日都要去陪她。
芜芜每当听到冯长生的事,总觉得心很疼,可是每次又忍不住想要听,听的次数多了,她便麻木了起来,有时甚至还能笑出来。
冯长生虽然不来见她,却每日都要找青娥询问她的情况,听青娥说她有时竟会无缘无故发笑,脸色便总是阴沉,只道:“你看着她,告诉她不要妄想能离开了,这辈子她遇上我是她的命,好命歹命都得认了!”
他虽然对青娥是这般言语,最终自己却落得夜不能寐的下场,心慌意乱地披衣出门,去了芜芜的院子。屋里的灯竟然还亮着,她纤细的影子落在窗子上,孤寂清苦。她在看书,偶尔能听见翻书和咳嗽的声音。
冯长生要拼命控制自己,才能不进去看她,他站在窗外看着她的影子,想要等她睡下了再走。可是芜芜一直没有睡,冯长生也一直没有走,直到东方放亮,院子里有婆子起身,芜芜才歇下了。不多时青娥便端着水盆进了院子,乍一看冯长生吓了一跳,却又忍住没有说话进了屋里去伺候芜芜梳洗。
冯长生这才转身走了,他是一个男人,有自己的野心,有自己的报复,也有自己的取舍。他爱芜芜,也有自己的野心,他很贪心,这两样都想要收入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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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第一场雪的时候,芜芜已经有两个月未见到冯长生了,只是她不太上心,倒是让青娥去问他可不可以去见见关益,但是每次都没放她去。
这日一早她便听见门外有人说话,不多时门便开了,然后芜芜看见了赵玉欣。她比先前丰润了一些,粉面含春,一手小心放在平坦的小腹上,见了芜芜便笑:“好些日子未曾见到姐姐了,今儿得了空来和姐姐说说话。”她方一坐下,薇儿便小心将手炉递到了她手中。见芜芜没说话,赵玉欣却是自说自的:“这几日天冷,手脚总是有些凉,夫君倒也来了细心劲儿了,竟还让人做了个手炉,用着倒也方便。”
芜芜已经清瘦了许多,下巴尖尖的,此时脸色又有些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赵玉欣知道冯长生已经两月未来见芜芜,自己又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说话便少了些谨慎:“我听说你让青娥去求了夫君几次,说是想要去胡大人府上,我倒劝你这几日不要去了。”八壹中文網
芜芜此时担心关益,急道:“怎么了?”赵玉欣虽然不知道芜芜与胡良是什么关系,却也听闻冯长生曾带她去过胡良府上,心知她与胡良定有些渊源,唯恐天下不乱:“前几日胡大人的授业恩师仙逝了,府中披麻戴孝的,只怕是没有心思接待外人的。”
芜芜后退两步,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什么也顾不上便往外跑,哪知到了门口却被婆子拦住,芜芜死命挣扎不过,一回头却见赵玉欣笑着站在那里,顿时失了心智一般冲上前去,一把将自己的发钗拔了下来抵在赵玉欣颈上:“放我出去!让我出去!”
那些婆子当下便吓得没了主意,哪个还敢去拦,赵玉欣更是被吓得手脚都软了,一边喊救命一边让薇儿去找人来。芜芜扯着她到了门口,却正逢冯长生进了门来,他脸色发冷,一瞬不瞬盯着芜芜:“你做什么?”
芜芜嘴里发苦,颤声问:“为什么不让我去见他!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一定纠结二爷是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