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分局,灯火通明。
李谦生前那间办公室里,当初和他搭档一起工作的几名技侦员,重新回到了这里。他们没人桌上放着一瓶眼药水,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他们没有时间悲伤,没有时间怀念,他们要以最快的时间找到嫌犯,让李谦瞑目。
技术科。沈冰小心翼翼地检查着李谦每一块残肢,她精致的脸上很平静,内心的悲痛被她努力地压到了某个角落。小张仔细清理着一团团垃圾,他顾不上难闻的气温,也不理会手上的污渍,他想从这和尸块一起扔出的垃圾里找出蛛丝马迹。
秦朗的办公室里。陈菲看着双眼布满血丝爱人,轻轻拉起了他的手,“哥,让我再做点什么吧?李谦不光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如果我可以帮忙找到真相而无动于衷,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秦朗抿了抿嘴唇,他知道陈菲在想什么。他很矛盾。
到现在为止,无论是技侦还是尸检、物检都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的进展。即便技侦员查到了那两个绑匪模糊的外貌特征,也只能确定他们的年龄、身高和大概体重,面部特征被兜帽和口罩全部掩盖了,根本无从查起。
如果想找到更多的线索,他可以用陈菲梦回现场的能力。但是他害怕陈菲一次次重复那种场面,会影响她的精神,给她带来不良的影响。尤其是那一次他亲眼目睹她从噩梦中醒来的样子之后,他更加排斥她用那种能力。也正因为他不想她再用那种能力,他才帮她提交了辞职报告。
更何况,从目前来看,嫌犯很狡猾,也许在整个作案过程中都没留下什么有用的证据,比如摘下口罩之类的。那么即便陈菲梦到现场又能如何呢?还是于事无补,反倒徒增了她的负担。
“小菲!”他温柔抚摸着她的手背,“你的辞职报告孔局已经批准了,你知道我让你辞职主要的原因是什么!就是不想你再用那种能力,如果你真的被影响到了心理或者精神,我也会后悔一辈子的。”
“哥,就再用一次,应该没什么事的!相信我。”陈菲目光坚定地望着秦朗,一脸决绝。
就在此时,刘黑塔推门走了进来。他没想到陈菲也在,目光顿了一下,随即便恢复了正常。
“朗子,小菲”他向着二人打了个招呼,然后他看向陈菲。
“小菲,塔哥求你帮个忙,行吗?”他说话的时候眼神中满是期待、祈求,显得可怜兮兮。没人能想象地到,黑铁塔一般的汉子竟然会在一个女孩面前,露出这副表情。
秦朗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刘黑塔想求陈菲干什么。
“塔哥,我正在和他商量这件事,我一定会做的!这不是帮忙,这是我应该做的。是吧,哥?”
秦朗默默点头。
“谢谢!”刘黑塔哽咽了,“朗子,小菲,已经两天了,我都不敢闭眼,一闭眼就看到小李子满身是血站在我面前。我不能让他白白地死,谁害死了他一定要付出代价。这帮王八蛋!小李子那么怂的一个人,能得罪谁?他们为什么要害他?”
秦朗抬手拍拍刘黑塔的肩头,“老塔,我们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他又看了看陈菲,“小菲,我们现在出发吧!既然决定了要去,那就不耽误时间了。”
“好,走!”刘黑塔大手一挥,率先出了门。
李家湾小区虽然很大,但是在寻找尸块的过程中,根据尸块的位置进行合理推测,警方大概确定了一个合理的犯罪现场范围,范围内有九幢楼,各有三十二层。警方已经开始挨家挨户进行排查,但是目前还没有找到案发现场。
秦朗和陈菲要做的,就是将每一栋楼的每一户住户都走一遍。当然,并不是真的要进到门里,只要从门口经过,停留一会,就足以满足陈菲的能力要求了。一旦她真的经过了案发现场,她一定会梦到案发时的情景。所以对她来说,案发现场的门锁起来没有什么意义。
夜深人静。三人的脚步声在每一层楼响起。有晚睡的人,忍不住从猫眼向外看,只见三个人默默站在自己门口,不禁吓了一跳。刚要打电话报警,三人便转身走了。
四栋楼走完之后,陈菲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珠,呼吸也沉重了不少。
“小菲,歇歇吧!”刘黑塔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主动道。
陈菲摇头,“塔哥,没事的!我以前经常跑步锻炼的,身体素质没问题。继续吧!”
秦朗知道陈菲绝对不会休息,所以没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拉起了她的手。陈菲看向他,感受着他手心的温暖,嘴角浮现出了一丝微笑。
凌晨两点半,他们终于走完了九栋楼,即便是刘黑塔也觉得双腿有些沉重,但陈菲依旧咬牙坚持着,脸上没有丝毫倦意。
“小菲,我送你回家吧!”秦朗发动了警车,柔声道。
如果换做以往,刘黑塔多半会笑着开两人的玩笑,但是今天他很认真说道:“小菲,谢谢了!我也代李谦谢谢你!”
他清楚,如果他们真的路过了案发现场,那陈菲一定会梦到那血淋淋的现场。对一个女孩来说,亲眼目睹自己的朋友被人殴打致死,然后分尸,却又不能选择逃避,将是多大的折磨。但是陈菲二话不说便做了。所以,他从心里佩服她的勇气,更感激她的善良。
陈菲没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便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自从上次受伤之后,她的体质比之前确实要差了不少。如果不是一股意志力在支撑着她,她根本走不完这九栋楼。
秦朗小心翼翼地开着车,无论是刹车还是起步,都异常平稳。他不想打扰她的休息,哪怕她多睡一秒钟,也好啊!
到楼下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陈菲张开了迷蒙的双眼,伸手解开了安全带。
刘黑塔低声道:“朗子,你别回分局了,好好陪陪小菲,她太累了!你在身边好一点。”
秦朗点头,然后拉开车门扶着陈菲上了楼。他不确定陈菲这个时间还会不会梦到现场。如果会,那自己更应该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