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陈菲打开了宿舍的电灯开关,强光袭来,她微微眯了眯眼睛。原本就有点空荡荡的宿舍,现在因为朱雅洁的惨死,又增加了一丝恐怖的气氛,让她莫名感到身上一阵阵发凉。忽然窗帘向上扬起,她吓得向后退了一步,差点叫出声,随即看到了开着的窗户,风正从那里灌进来。
关了窗户,她沉重地坐在了椅子上,整个脑袋好像要炸了一般,太阳穴一阵阵胀痛。她很想上床睡觉,但是她做不到,她不敢睡。只要一闭眼,朱雅洁那双倒竖着的惨白小腿就在脑子里闪现、甚至放大,向她逼近。
为什么要让我遇到这样的事情?为什么?她很想放声大喊,但是不会有人来问她到底怎么了,她只能憋着。她又想到了那个秦警官,公交车上他抓着小黄毛问她有没有事的那一幕,让她激动不已,念念不忘。然而,他冰冷的盘问,也同样让她念念不忘,压抑、失望。
她也知道,他是一个负责任的警察,那是他的职责,自己其实不应该对他有意见。但她潜意识却希望着他会对自己不一样,她甚至觉得上天让他和她在同一天两次相遇,应该是给她的眷顾,赐她的缘分。
她忍不住苦笑,一切都是自己胡思乱想罢了,哪有那么多像童话一样的事情,自己又不是灰姑娘,在瞎奢求什么呢?
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十点多了,有一条微信提示闪动着。
她点开一看,是谢宇轩发来的:陈菲姐姐,你今天怎么没来?是有事吗?
信息发送时间是八点半。
陈菲这才想起来,今天还有家教课要去上,结果被折腾忘了,也没注意手机,刚想回信息,想想还是算了,估计他已经睡了。还是明天给他妈妈打电话解释吧,毕竟人家给的钱不少,自己总要负责任的。
陈菲学的是英语专业,正好能利用专业特长做做家教,赚钱养活自己。在这个城市,她只能依靠自己。他帮谢宇轩补课已经一年多了,这个初二的男孩瘦弱、白皙、文静,乖得像个女孩,和她相处很和谐。只是,他的努力见效总是不明显,成绩提升很慢,如果不是他的妈妈亲自检验了她上课的认真程度,这个责任恐怕就要她自己背了。
正琢磨着这件事,电话响了起来,她一看屏幕,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是吴莫语,谢宇轩的妈妈。
“小陈老师,今天你怎么没来给小轩补课?”
“吴姐,实在不好意思,我这边有点事,耽误了。对不起啊!”陈菲小心翼翼地解释。这个单亲妈妈是个典型的女强人,说话从来都是牙尖嘴利,很多时候让她觉得很憋屈,但是没办法,谁让自己要挣钱呢。
“有事?那你总要跟小轩说一声吧?难道忙到连回个微信的时间都没有吗?总要有点责任心吧?你要是早说,我还可以给他安排别的科目辅导,他的时间多宝贵?你难道不知道吗?”
吴莫语连珠炮一样的质问让陈菲应接不暇,连解释的话都插不进去。她忍不住鼻子发酸,眼泪差点又流下来,她觉得很委屈,但那又能怎样呢?就算是她把自己经历的事说出来,吴莫语能听进去吗?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像吴莫语这样的唇枪舌剑,怎么能做成心理医生呢?而且是出名的心理医生,难道她工作的时候会完全变成另外一个样子吗?不然的话,哪个病人能受得了她的雷烟火炮呢?
听陈菲不说话了,吴莫语语气也缓和了一点儿,“小陈老师,我这个人就是快言快语,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他是我唯一的希望,他是一定要上市一中的,要上985的,我想你能理解我这种心情,对吧?”
“嗯!”
“好了,那今天这事就算过去了好吧?明天你能来吧?”
“能,能!”
吴莫语的电话总算挂了,陈菲额头上不知何时冒出了一层汗珠,张着嘴巴猛吸了几口气,她刚才都忍不住要屏住呼吸了。
陈菲终于扛不住了,疲劳像大山一样向她压过来,犹如潮水般淹没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强撑着洗了澡,她爬上床便沉沉睡去了。
恍惚之间,她听到了敲门声,笃笃笃,笃笃笃,机械地重复着。她翻身坐起,那敲门声依旧响着,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特别。
“谁,谁呀?”八壹中文網
没人回应,敲门声依旧,频率却变了,变得急促起来。
会是同学吗?这么晚了,不可能吧?但又能是谁呢?她不经意间瞄到了朱雅洁空荡荡的床铺,难道……,不可能,不可能。
“谁呀——”她声音高了不少,确定门外只要不是聋子肯定能听到。
依旧没人回应。
咚咚咚,咚咚咚,敲门声骤然变得震耳欲聋,宿舍门似乎马上就要承受不住了。她浑身一抖,缩进了墙角,死死盯着门口。
声音这么大,为什么其他宿舍没人听见呢?舍管呢?为什么都没有一点反应呢?
敲门声还在继续,她感觉自己要疯了。
她想到了自己这一天的郁闷,晚上还要被人这样骚扰,凭什么自己要承受这些。
“够了——”
她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怒吼,猛地跳下床,一把拉开了门,一道朦胧的月光水一样倾泻了进来。
门外没有楼道,只有虎牙山那条崎岖的山路。
一阵阵扇风呼啸,她下意识地朝那个方向看去,朱雅洁的身体正倒悬着被塞进枯井,一双惨白的小腿格外显眼。
她明白了,自己又被带到了怪梦里,这种感觉太诡异了,明明知道自己在做梦,却无法醒来,只能像个隐身人一样,再一次目睹这已经熟悉无比的场景。
直到那凶手撞到她身体的一刻,她醒了。
身上的睡衣早已经湿透了,但是她根本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她满脑子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都已经知道朱雅洁死了,这个梦还在继续?
之前做这个梦,至少还可以解释为担心失去联系的朱雅洁,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是现在呢?难道只是因为恐惧吗?这个解释恐怕连她自己都不信。
我应该是真的生病了。
虽然不愿意这样想,但是除了这个解释还算合理,不然还有什么原因能让自己被困在同一个梦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