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城，北风呼啸。
赵云满脸难掩疲惫之色，嘴唇因为风吹日晒再加上脱水，所以显得有些苍白皲裂。
但是，恶劣的环境和连番的苦战，却并没有消磨掉他身上的那股子坚毅，反而随着这份经历的磨炼，开始隐隐显透出了几分耀眼的色彩。
这让站在他身边的邢举，看得有些目眩神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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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蒙尘终有日，洗尽铅华始见真啊！
不愧是老友一手栽培起来的，稍加磨砺就能锋芒毕露，世之罕有啊。
再想想前几天那个匹马孤身独闯敌营，一夜之间连挑数百营帐的壮举，邢举觉得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夸赞了。
因为所有的语言，在这份壮举面前，都会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别的不说，单只是直接中断了对面鲜卑连日的攻城，就能看得出来此番带给了对方多少打击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一人之力就算是再强，放在动辄就有几万人马参与的沙场对垒中，有时候也只能利其一时，而不可持之以久。
就比如现在马城的形势。
自从轲比能和素利合兵一处开始，邢举就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恐怕还是要发生了。
而接下来也正如他预料的那样，轲比能和素利倒是直接带着骑兵南下劫掠了，但是留下的3万多步卒，以及那两千骑兵，却还是给马城带来了相当沉重的压力。
虽然对方没有直接选择猛攻猛打，而是忽然玩起了持久战，但是这种富有节奏，带着几分挑逗和戏弄，又不失威逼和压迫的持续性攻势，正是邢举最不希望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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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感觉，就像是对方在用钝刀子割肉，不会直接杀死你，但却能让你一直的疼，疼到痛不欲生。
但凡心理素质稍差一点儿的，闹不好早晚都得崩溃。
即使双方的战损比高，已经高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但鲜卑人能接受的了，汉军这边却承受不住。
这才不过十天时间而已。
但是据估测，鲜卑那边的伤亡差不多也能有7千之数，但那对于还剩下2万多人的他们而言，保持每天几千兵力的投入攻城之战，照样还是轻轻松松。
但是汉军这边不一样啊。
打到现在，城内可用之人已经不足一千五，正常的轮换都不得不从三组变成了两组。
再这样打下去，估计很快就连这两组都凑不齐了。
真要到了那时候，别说鲜卑人攻势猛不猛了，汉军自己就得首先内部崩溃了。
更不要说城内那满营的伤兵，因为没有药草而无法救治的惨状，再加上粮食也正在渐渐耗尽的凄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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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想着，邢举也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赵云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闪过一丝疑惑，“邢公还在为粮草的事情担忧？”
邢举扫了眼不远处的将士，顺着这话就接了过去，“是啊，城内的粮食最多也撑不过十天，就算是省着点儿，估计也就半个月……但是，鲜卑人还在每日攻城且威势不减，想要节省着点儿吃，又如何能保证将士们的体力？”
赵云心里黯然，稍微咬了下牙，“只恨那一晚没有找到对方的粮草所在，否则一把火给它烧了，估计就能暂时缓解一下当前的局面了，要不……”
邢举连忙打断，“想也别想，夜袭能来一次，却不能来第二次，这个绝对不行。”
赵云苦笑一声，“但是再这样继续下去，将士们的心可就要散了……现在鲜卑人三面围困，只攻南城，却唯独放弃了北城门，这摆明了就是要逼着大家滋生出逃亡的侥幸心理嘛。”
邢举点了点头，眼神再次瞥了城上的将士一眼，“很显然，对方想要的效果已经开始出现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在军队里混了大半辈子，怎么可能连这点儿东西都看不破？
但是看破了也没用啊。
将心比心，这种困局之下，是真的人力无法逆天的，但凡有一丁点儿的希望，谁特么会愿意选择直面带着鲜血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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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眼下的局势，就是内忧外困，内不足以支撑日久，外根本就没有救援。
那么在对方给自己留出了一条逃亡之路后，你是想直接战死，还是想再留点儿最后的念想，去侥幸一下那概率同样渺小，却真实存在的活命机会？
人性，终究还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这样的煎熬历时越久，后期爆发出来的负面情绪可能就会越激烈……
赵云显然也多少体会到了邢举心里的无力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同样也察觉的出来，那一晚自己闯了一番鲜卑营寨所带来的士气提振，随着这几天的反复攻伐下来，已经差不多快要消失殆尽了。
就是不知道大家心里憋着的这口气，还是吊几天。
但是他心里也明白，当这口气散去的那一刻，或许也就是马城的陷落之时吧……
再转头看向对面那绵延起伏的鲜卑营寨，忽然就生出了一丝疑惑，“但是，鲜卑人明明已经围困住了马城，根本也不需要担心自己的后路被我们所断，那么为什么还要每天付出几百人的代价，选择持续不断的攻城呢？”
邢举呵呵一声冷笑，“优胜劣汰呗，鲜卑人比之我们还要不堪的多，多死一些人，能活着回去的，就可以多分一些战利品，这在他们看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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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心里一凉，这特么……还是人吗？
好吧，异族之所以叫做蛮族，或许也就是因为不会讲人性吧。
但是对于马城来说，却终究不是一件好事儿……
只能再次陷入沉默。
但是就在这时候，忽然就听到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赵云和邢举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小兵伸手指着远方，表情和眼神里流露出的，全是震惊和不可置信。
众人来不及多想，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就随之变成了和他一样的神态……
这会儿还只是早上。
鲜卑人的营寨里还随处可见青烟袅袅，早饭做好了没有不能确定，但能肯定的是，这绝对不是点了一晚上的火堆，所表现出来的情况。
因为，就在西方鲜卑营寨的后面，似乎已经像是出现了几处火光，随之而起的，则是几股升腾而起的烟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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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息之后，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幻觉，总之竟断断续续传来了几丝喊杀之声。
只是，这声音和这边隔得太远，再加上被呼啸的北风掩盖，实在让人判断不太确定。
但是邢举却猛地精神大振，因为他很肯定，那的确就是喊杀的声音，没错了。
所以这是……援兵到了？
想到这里，他也就管不了太多了，连忙厉呼道，“可能是咱们的援兵终于来了，大家伙儿做好准备，随时等候命令。”
城头上的众将士听到这话，顿时心里一震，一声声“唯”字出口，带出来的那股子气势，立马就变的有些不一样了。
接下来不过数息之间，邢举的这种判断，就已经得到了印证。
之间西边的鲜卑营寨后方，已经渐渐变成了一片火海，更大的人喊马嘶之声，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传遍了四周。
就连南边和东边的鲜卑营寨，也都被惊动了，然后开始做出了紧急应对。
马城周围瞬间沸腾了起来，到处都是牛角和厉声呼喊的嘈杂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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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举已经带着赵云等人跑到了西南上的拐角处，想看清楚这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
这时候，已经肉眼可见的可以看到那边营寨里一片混乱的现状了。
之见由北向南，有三股骑兵已经从西方直直突入了鲜卑营寨，每股人数都不太多，看上去也不过几百骑。
但就是这几百骑，却突然像是从天而降一般，给鲜卑人造成了无以言喻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