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孙瑞也没有继续再唱什么高调，什么事情都要讲究一个适可而止。
于是话题一转，“但是不管怎么说，如今天下乱象已显，手上没有兵权，终归于事无补。
“此番前往荆州，周转于袁公路、刘景升和孙文台之间，可算是见识到这几个人的底气何在了，说白了，都是手里没人，才拿不到话语权啊。”
王允呵呵一笑，“这事儿，就当是为留住汉室朝堂的一份颜面，不得不出个面表一下态吧，如此也好，终究算是尽到了咱们作为臣子的本分，至于以后又会发生些什么，那就是他们各自的事情了，和我们再无干系。”
士孙瑞眼睛下意识微微眯了一下，还是忍不住看了对方一眼。
然后才轻声问道：“和袁本初调任颍川太守有关？”
王允不着痕迹的点了下头，“董卓想要让他们袁家继续内耗，朝堂上是拦不住的，既然拦不住，那还不如就此遂了董卓的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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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是拼死了一个，那么剩下的，或许就能依仗袁氏的遗泽，成长为一方势力都未尝不可呢。
“不管是刘景升还是孙文台，这些人和势力只要不是拼到全军覆没，那么就必然会成为最后胜者壮大的养分，进而威胁到董卓。
“我们到时候，只需要行浑水摸鱼之策，于乱中取利即可，何乐而不为？”
士孙瑞仔细一琢磨，好像还真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各州郡在外面各自为战，就算勉强联合在一起，最多也就是再来一回“关东诸侯讨董”，根本就没什么意义嘛。
毕竟，各方都有自己的利益和打算，根本就威胁不到董卓的势力。
但是，如果做主的不再是几方的联合势力，而是一个人，那形势很可能就是另外一番模样了。
而且，这就和养蛊一样，大家真刀真枪的为了活下去而拼命，最后剩下的那个，很可能就是其中最强大的那个。
这样最自然的优胜劣汰法则，看上去虽然有些残酷，但不可否认的，却最是符合王允希望看到的那个结果。
而这样的一股势力一旦能够迅速成长起来，不管它会不会去敌视董卓，董卓都不会允许它继续存在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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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结果也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兵戎相见。
这样以来，王允所代表的士族阶层，就可以从中借力，在必要的时候分到一大块利益。
甚至还可能会一举奠定历史大势……
想通了这一点，士孙瑞也忍不住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这就是子师传信，让我尽快回来的原因？”
王允继续颔首而笑。
士孙瑞却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略显沉吟，“只是如此一来，对于洛阳那边的谋算，可就等于是影响甚大了。”
没有了袁术，那就等于是断去了针对洛阳所设之局的外力支撑。
这样以来，岂不是要推翻那边布下的计策？
王允却只是淡淡一笑，“君荣不会以为老夫真会如袁本初、韩文节那样，不顾后果的拥立另一个皇帝上位吧？”
士孙瑞听到这话，心里瞬间已经掀起了惊天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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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先在暗中接触一下刘协，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再将其扶正登基称帝，只是他们预留出来的一步暗棋。
之所以准备下这步暗棋，一方面在于长安城内外，已经被董卓布置成了铁板一块，他们这些朝堂百官，短时间内很难有太大辗转腾挪的空间。
所以，就算按照他们的期许，能最终除掉董卓，估计也得面临被董卓残余势力反扑的巨大风险。
他们自身的安全是个问题，皇宫里的皇帝和皇后同样也是个问题。
真要到了必要的关头，他们也只能做出二选一的抉择，至于小皇帝会有什么后果，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到时候，再把刘协推出来，重立汉室正统，继承刘氏的江山，他们还是那些朝堂大员，无非就是换了个皇帝而已。
刘协说过什么不重要，小孩子嘛，没人当真的。
另一方面，别看他们都被董卓裹挟到了长安，但对于河南与河内两地的情况，肯定也是多少知道一些的。
如今大半年过去，洛阳周围包括城内的重建工作，正在开展的如火如荼，境内的民生情况也已经大为好转。
这些情况，他们同样并非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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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于，就连长时间居于幕后的人是皇甫嵩这事儿，他们都一清二楚。
虽然不知道皇甫嵩又是从哪儿得来的巨额银钱、粮食以及大量的物资，而且这也正是他们最为不解和最为痛疼的事情。
既头疼那隐藏在皇甫嵩和郭太背后的神秘人物，也头疼对方会不会利用刘协的身份，做出一些危及到整个士族阶层的事情。
袁绍和韩馥试图拥立刘虞称帝的事情一出，王允他们瞬间都不淡定了。
刘虞还好，只要刘辩还没有死，就算称帝了，也只能算是伪帝，名不正言不顺。
但是刘协不一样啊，他是先帝极为宠爱的儿子，大家心知肚明刘宏驾崩前，是有过立这个小儿子为帝的心思的。
如果，这时候蹇硕忽然拿出来一份遗诏什么的，那么刘协称帝简直是不要太轻松。
至于这份遗诏是不是真的，真没有那么重要……
但这绝对不是王允他们想看到的。
所以，他们必须联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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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派人接触到刘协，引出其背后的神秘人物；
另一方面，也是想尽可能的和对方达成一致，就算牺牲一部分利益，也必须将对方因为奥援，共谋董卓……
大体计策是这么安排的，但是如今士孙瑞忽然听到王允说出这句话，立马就明白这里面不会这么简单了。
所以看向王允的目光，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子师……根本就没打算另立渤海王，而是想在必要的时候……”
他没有说下去，却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王允厚厚的眼袋下意识抽搐了几下，但还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然后才轻轻叹了口气，“老夫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一切还不都是为了这汉室江山？袁本初和韩文节，已经给大家开了个很坏的头，万一渤海王被有心之人利用，那么这天下，可就真的要四分五裂了。”
士孙瑞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可我们现在连那个藏在背后的人是谁都还不知道呢，为何就这样武断的认为，对方肯定是敌人？万一是友非敌呢？”
王允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藏首露尾之辈，很明显所图甚大，非人杰可为，绝非善类。”
士孙瑞皱眉，“可是那些河东世家呢，子师又将他们置于何地，一旦事情暴露，岂非让彼等妄自葬送了身家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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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允脸色徒然冷峻了下来，“这些个小家族，也算得上世家？而且，事情也不至于糟糕到君荣形容的那般境地，只要不出太大的意外，他们全身而退，还是有很大可能的。”
士孙瑞漠然。
这话也就只能拿来听听罢了，谁知道王允会不会就是在用这几个人的性命，故意去把那个神秘人物给引出来？
而且，王家从并州迁去河东，是不是原本就存下了吞并一两个小世家的心？
这些事情没人知道，但却可以从一些事情脉络上窥得一二。
想到这里，士孙瑞忽然就觉得心里有些发凉了……
王允显然也猜出了他的几分心思。
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君荣，有些话老夫之前不好对你说，那只是因为情势所需，而你必须毫无杂念的前往荆州。
“现在告诉你这些，也只是想告诉你，你或许只看到了河南与河内的变化，却毕竟没有看到并州的改变。”
士孙瑞霍然抬头，“并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