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邳,糜府。
糜竺的眼睛直视着厅堂正中的礼品,这是糜芳刚刚从刺史府带回来的,或者说是陶应为他准备的。
糜竺对这些礼品倒不是很在意,毕竟糜家富甲一方,整个中原九州地带,能够与他比富之人,屈指可数;况且,陶应的这些礼品,就档次而言,还真入不了他的法眼。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糜芳不清楚陶应打什么主意,但他糜竺心中一清二楚。
“看走眼了?看来,这陶应除了打钱、粮的主意外,还在打人的主意啊!”
“大哥,哪,给吗?”
糜竺摇头:“给是不可能给的!咱家乃商贾之家,一切讲究公平合理,有去有回,没有产出、回报的买卖,咱家不做。”
糜芳一愣,这不是要得罪陶应吗?
糜竺拍拍糜芳的肩膀,笑着说道:“但钱嘛,可以借,反正他还不上,还有个做刺史的爹在。”
借?就是要还的了!
糜芳一时不知大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何会在意这点小钱。
“可是,大哥,陶刺史已今日与陶应分了家,陶应很快会回东海,估计以后陶应的事,陶刺史不会再过问了!”
糜芳的言外之意,若借钱给陶应,亏了只能找陶应,或者认栽,莫打陶谦的主意。
糜竺岂能听不出糜芳的意思,看着糜芳笑笑,转过身去,望向门外,暗自叹息一声。
“傻弟弟啊,莫要被陶谦的表面文章给骗了!”
大哥糜竺的笑容中,似乎隐藏着一丝失望,糜芳心中一突,盯着糜竺的后背,心思百转,推敲到底哪里不对。
“家主,刺史府的二公子陶应已到府门口,等候拜见家主。”
糜竺对管家点点头,整理了一番毫不凌乱的衣衫,回头提醒兀自发愣的糜芳。
“走吧,陶二公子来了,兄弟不可怠慢,速随为兄出门相迎。”
二人出了府门,就见陶应正背搭着手,兴致勃勃地打量着糜府建筑。
“糜竺见过陶二公子,二公子莅临寒舍,在下有失远迎,不胜惶恐,还望二公子勿要见怪。”
虽然打心眼里瞧不上陶应,但糜竺还是亲自出府门相迎,毕竟陶应又是送礼,又是送拜帖的,可谓给足了糜家面子,即便自己再富有,也不过一个商贾之家而已,在官宦、士族门阀跟前,还没有蹬鼻子上脸的资本。
“糜别驾神采飞扬,意气风发,想必近期又是日进斗金吧?”
陶应笑眯眯地朝糜竺回礼,又在暗自打量起糜竺来。
人至中年,三十来岁,容貌清隽,下巴上的短须修剪的整整齐齐,锦绸服饰华丽而整洁,优雅而得体,板正一尘不染,一看就是个非常自律之人。
“二公子说笑了,做些许小生意,皆是小利,加之人吃马嚼,到处乱匪劫道,不亏本就不错了,至于日进斗金,那是奢望。二公子,里面请。”
陶应嘬了嘬牙花,是不是有钱人都担心别人会借他的钱?
“还是,这糜竺已猜出我此行的目的?”
进了厅堂,陶应与糜竺、糜芳各分宾主坐下。
糜竺一改心中对陶应的不屑,笑盈盈的打量着陶应。
“二公子今日让舍弟带来礼品,在下无功受禄,已是惶恐,又蒙二公子亲来府上赐教,实在是惶恐之至!”
糜竺笑嘻嘻,陶应自不能笑意比他差,不然,后面的话题就不好办了。
“糜别驾每日操心州事,辅助重光阿爹治理徐州,劳苦功高,小子区区一点薄礼,自上不了台面,唯略表感激之情罢了。”
“二公子真是有君子之风,不愧为陶使君嫡子也!”
糜竺嘴上夸着,心中却开始好奇。
“这小子的表现,跟平日里木木呆呆判若两人,说话也滴水不漏,又是送礼,又是拜府,还来替他老爹尽一份感激之情?看来,所图盛大!”
糜竺目光再次打量起陶应来,他忽然有种错觉,陶应往日身上的阴柔之气少了,阳刚之气多了,目光也变得炯炯而深邃,还有一丝他们生意人才会有的算计与精明。
“难道,这小子往日里的木讷死板、傻头傻脑、不求上进,整日里风花雪月、吟诗作对、猎鹰逐狗,皆是装出来的?韬光养晦?”
糜竺有些搞不懂了,到底是看走眼了,还是陶应今日给自己上演障眼法?
陶应今日的时间不多,便宜老爹已给自己下了最后通牒,限期离府,差不多就是净身出户了,在离开下邳之前,还得多捞几条老爹的漏网之鱼,不,多结几份善缘。
所以,他不想跟糜竺这个老狐狸蘑菇下去,干脆开门见山,行就行,不行就拉倒。
“想必别驾已大概知晓重光的一些事,今日重光上门,是有求于縻家主。”
糜竺双眸炯炯地盯着陶应,这小子对他的称谓,从别驾到家主,莫看都指他,但代表的身份却天壤之别,所求之事,也由公转私。
“二公子请尽管直言,何须跟縻某这般客气?只要在下能够办到,必鼎力相助,定效犬马之劳。”
糜芳在一旁跟着大哥糜竺附和:“是啊,二公子,有事您直言,如今我们兄弟二人,大哥在陶使君帐下,我也唯公子马首是瞻;换言之,我们乃一家人,莫要生分了,有话但讲无妨,无须客气。”
陶应点点头:“重光已与大哥陶商分家单过,今日会搬出刺史府,前往东海,不日将入泰山郡就职。但,毕竟重光孤家寡人,除了令弟糜芳外,连个多余的帮手都没有,且囊中羞涩,故而,今日上门,想请縻家主支应点人、钱、粮,帮重光渡过难关。”
糜竺眉头微挑,果然没猜错,这小子在打糜家的人、钱、粮主意。
若今日在糜竺面前说话的是陶谦,糜竺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因为陶谦向他要的越多,承诺给他的就越多。
正所谓互惠互利,跟陶谦做买卖是很划算的,比如到手的徐州别驾这个利害职务,至少使糜家在徐州有了强大的政治背景。
可是陶应吗,糜竺虽然有所期待,但目前确实看不好,也看不上。若陶应兄弟大凡有一点点亮眼的东西显露出来,他也会继续投资。
毕竟每一个生意人,都希望能把生意做的更加长久,糜竺是生意人中的人精,他更希望能把糜家和陶家的买卖细水长流的做下去,不只是陶谦这一代,还有他的下一代,最好是把这笔买卖做到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可是,至少到目前为止,陶氏兄弟不显山,不露水,这就让糜竺有些失望了。
“二公子说笑了,公子乃堂堂刺史嫡子,家室显赫,怎会缺人、缺钱花?至于粮食,糜府倒是可以支应公子一些。”
陶应瞅了一眼笑眯眯的糜竺,心中了然,一句话,要钱、要人没有,要饭是可以施舍一点的。
“打发要饭的?打发乞丐?打发讨口子的?”
这就有点打脸了啊!
陶应心中暗暗发冷,今日糜竺这笔账,给他记在小本本上了,等着,秋后再跟你算账!
“好吧,看来是陶应想当然了,让糜家主为难了!”
“时候也不早了,我还得回去收拾收拾,准备前往东海郡,就不打扰糜别驾了,告辞!”
陶应起身,朝糜竺拱拱手,又转身向糜芳打声招呼,径直出了糜府,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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