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乐山还依然在马上,并未下马,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跪着的数百东北军。
这些军士,有的瑟瑟发抖,有的眼露后悔着色,有的麻木地发怔,有的愤怒地瞪着他。
拓跋明秋站在一旁,面色如常,平淡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所有的人目光都集中在陈乐山身上,只等着他挥一下手。
陈乐山的手扬起,张义反射般地吸了口气,只等他手一落下,就要喝令西北军动手。
却见陈乐山只是挠挠自己前额的发际线,对身边的姬素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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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姑娘,有没有解决头皮痒的仙术?”
“什么?”姬素云听不懂。
“我说,头皮痒啊!有没有办法治疗?”陈乐山似乎有些急于知道答案。
“额,这个…好像没有。”姬素云想了想:“除非你修炼我神仙家的内功,可以辟尘。”
“这就有点玛法,那可不是一会的事情。”陈乐山似乎不是很开心。
姬素云心说,你要搞什么?
张义知道陈山主又要出人意表了,当下静静等待。
陈乐山突然皱眉,俯身做倾听状:“嗯?你知道?说说看。”
跪在地上,被他俯身注视的西北军统领,即便明知道即将身首异处,也被陈乐山搞迷糊了,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拓跋明秋疑惑地望想他女儿,拓跋凝月也正在面露疑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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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说啊?哦,张义,让他说话。”
张义下马,走上前,将东北军统领口中破布抽出来,踢了还在发愣的统领一脚:
“山主大人问你话呢!”
那个东北军统领,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也觉得似乎很重要,心里赶紧思索。
说起来也是到了这个世界才知道,官府居然规定了洗浴的法令,也算是规制,三日一洗头,五日一沐浴,违者可是要治罪的。
所以,怎么洗头,其实是个常识问题,统领自然是知道的,但此刻问他这个问题,他不明白有什么深意,事关性命,自然反复思索。
这就如,问你知道一加一等于几?答对了也许不砍头,自然让人都不敢轻易回答了。
只是陈乐山似乎真的很着急:“快说!”
“下官,不,小的说,额…用皂角洗。”
“皂角?”陈乐山抬头看看,觉得人未免太多,于是又问:“还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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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领口干舌燥,皂角有季节限制,是不是不够通用?赶紧又凑数:“木槿叶也可以,随时都有。”
陈乐山还是皱眉。
“洗米水也可以!”统领的思路打开了。
“对了,草木灰可以,草木灰好弄到。”
陈乐山这才点头:“你倒是知道的不少,嗯,好。”
两人的对答,把除了张义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完全不明白这是搞什么,陈山主是个什么意思。
陈乐山转头问正在沉思的拓跋明秋:
“拓跋先生,庄园中可有草木灰?”
拓跋明秋抬头,看着陈乐山,后者又问一遍,他才赶紧说:
“这,这个…我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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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凝月见父亲不知道,就替他回答:“厨房多用干草,草木灰自然是很多的,只是难免夹杂木灰。”
陈乐山点头,又俯身问那个统领:“有木灰夹杂不打紧吧?”
“不打紧,不打紧。”统领已经完全没有思考能力了,只是问什么答什么。
陈乐山这时候运用点真气,让声音传开:
“你可知罪?”
统领忙俯身:“知罪,小的知罪,请山主饶命。”
“张义,他这罪,该怎么处置?”
“当斩。”张义不动声色。
“其他军士呢?”
张义有些犹豫,他突然知道了,陈乐山不想杀这么多人,这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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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扫一眼那些跪着的军士,他们此刻都望着他,屏着呼吸。
“按律…当斩。”
军士们面色苍白,却鸦雀无声。
陈乐山有些踌躇的模样:“按律?…何律?”
拓跋凝月突然明白过来了,陈乐山贵为儒家山主,一代儒学大宗,有仁义之名,今天拓跋家为他出气,把这些人送到他面前,让他砍杀,固然合乎规制,但是却有损他的清名。
这事情拓跋家做错了。
她凝神看看父亲,见他还在迷惑中,心中想,莫非不是故意?
“无故冲撞宁候,袭杀公主侍女,是为叛逆,确实当斩。”拓跋凝月轻身说道。
东北军统领听拓跋小姐开口这么说,身子就瘫在地上。
“原来如此,”陈乐山恍然大悟,继续请教:“还是拓跋小姐熟知律法啊!正好请教。不听从统领军令,该如何惩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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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听军令,怯战不前者,当斩!”拓跋凝月大声说。
统领听到这里,突然坐直了,开口说道:
“山主大人,拓跋小姐,小人该死,但是小人下属,听我军令行事,请饶他们一命。”
陈乐山看她一眼,有点意外,不过没有理睬他,继续问拓跋凝月:
“不听军令是死,听了军令还是死,这叫军士如何自处?”
“这…小女子也不知。”拓跋凝月坦诚答道,她知道自己的话说到位了,该陈乐山自己继续说了。
果然陈乐山不断摇头,口中念叨:“这天下,横竖不过是一个理字,如此不合理之事,岂是我辈儒生所为?不可,不可啊。”
姬素云这时候也看明白了,撇撇嘴,小声对苏琳琳说:“好生看看,你大哥哥又在诓人呢。”
苏琳琳小腿踢几下,以示抗议,不过她并不知到底咋回事,并没有吭声,只是觉得大家都在看大哥哥,甚是有趣。
陈乐山听到了,咳嗽几声“我看这么着吧,你这个带头的,死罪难逃,不过你袭杀公主侍女的死罪嘛,总得公主殿下裁决的,我可不好代为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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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统领一听,大喜过望,这话一说,今日可不是不用死了,至于公主裁决,这个山主就是公主的驸马,他都放过,公主多半也不会为难。
见到统领不断磕头,拓跋明月不由冷笑,杀人都不忍,陈乐山也不过如此吧,都说他在西北杀人盈野,看来也是以讹传讹了。
姬素云见他绕了半天,居然轻轻放过这些人,更有些不满,鼻子里哼了一声,苏琳琳不知其意,也更着更大声地哼哼。
陈乐山转头看看他们:“诶?有意见?有意见可以说啊!”
“哪有这般便宜的事情,做错事情计算了么?”姬素云可不口软。
“也是,”陈乐山点头赞同,姬素云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被利用了。
陈乐山接着姬素云的话继续说:
“这么着吧,死罪暂且押后,活罪可不能少,不然也是个理。”
统领连忙点头:“请山主处置。”
“你回西北军,自请编入敢死营,此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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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领连忙磕头领命。
“我看你这些手下也是受你所累,你说是也不是?你一草木灰,给他们诸个洗头,洗不干净,就来领死罪吧。”
“啊?”统领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之乱为,怕也还了不少人,今日饶你一时,望你死于沙场,也是个体面,至于你还害得下属心惊,满头大汗,可不该洗头么?”
统领忙点头称是,糊里糊涂地接令。
车乐山对拓跋明秋说:“草木灰,就玛法拓跋先生提供吧?”
拓跋明秋连忙答应,心想,这个山主,也是存心折磨人,这么多军士,洗到什么时候?
况且以统领身份,给军士洗头,也算是一场折辱,只怕这个统领日后总要被耻笑,此等处罚也是刁钻得很。只是多少有些少年胡闹的意思。
拓跋凝月深深看了陈乐山一眼,心中想到,拓跋家顺手为之的污名居心,被一番少年胡闹,轻易就破解,陈乐山对拓跋家只怕是已经心怀戒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