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凝月似乎察觉了陈乐山的态度变得冷峻,心下也是叹息,口中继续说道:
“赎人本是大善,不要回报,更是品格高洁,如何就不该?”
“救人命于水,行仁义之事,自是君子本分,而耕牛乃是小民之本,救命而取牛,如何就应该?”
拓跋明月所说的是两个有名的儒学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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赎人之金,指的是国家为了鼓励商人赎回本国之民,制定了制度,只要出国行商之人,买回在国外做奴隶的本国人,国家给与金钱的补偿,作为鼓励。
但是圣人的学生,赎回人后,却不要补偿,被圣人责备。因为这样一来,商人们也不敢再要补偿,免得别人说自己不仁义,因此导致在没有人去做赎人的事情。
拯溺之牛,说的是圣人的学生,救了一个落水的人,那人拿自己的牛酬谢,那学生接了,圣人赞扬他该接。
拓跋凝月拿出这两个典故,就是在为刘世显辩驳,刘府开粥厂,就是救人,那么获得一些回报,就会鼓励更多人开粥厂,救更多的人,这难道不是好事?
怎么能够说他是居心不良呢?
拓跋凝月在台下,看明白了陈乐山左右民意的手段,也是惊为天人,但是此刻两人的立场,却又在对面,不仅不能好生探讨大道,反而必须相对而争,她深感惋惜。
陈乐山则是心痛不已,如此女子,怎么在自己的对立面?
一时间,他居然有些心如死灰,觉得眼前的一切,毫无意义。
张志祖也知道拓跋凝月在说什么,这事情不太好回答,但是看到陈乐山居然面色苍白,发起呆来,就不明其理了。
他上前说:“哦,原来是拓跋家的小姐,这里乱的很,不妨入城再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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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凝月抬头看向他,轻声说:“张师范大人,朝闻道夕死可矣,大人儒学大家,当理解小女所求,乱一点又如何?”
“况且。”她转头看了一眼在地上发呆的刘世显,直接诘难:
“刘公子依照圣人之言行事,如何算是居心叵测呢?”
刘尚林这时候终于清醒过来,虽然完全不知道怎么走到这一步,但是拓跋凝月的话,无疑是救命的稻草,赶紧抓住:
“陈山主,拓跋小姐说的是啊,这可是误会了,我家刘世显,也是受到圣人教化,依照圣人之言行事,这可是误会了啊!”
拓跋明秋本也想说几句,但是突然想到,这个陈乐山,刚才就看走眼了,现在既然凝月在发难,自己还是不说为好,留点余地。
幸得张志祖和刘尚林打岔,给了陈乐山收拾心情的机会,他在心底骂自己几句,丢下不切实际的妄想,这可不是儿戏,今天自己弄得不好,未必没有生命之忧,怎么还敢想这些七里八里的。
他干脆没有给拓跋凝月施礼,转个半身,侧对着她:
“拓跋小姐,圣人之言,不可轻解,歪曲真意,那就是要贻误千古。”
拓跋凝月闻言,才看了看陈乐山的面容,如此镇定?你解了又如何?她没有说话。
这种辩论,并非不能辩个清楚明白,无非是白马非马的偷换概念,但是在此处,群情汹汹之下,辩个难分难解,也是必然,百姓哪里能够分辨得出谁是谁非?
只要辩到这一步,即便是百姓,也不敢冒着违背圣人之言的风险,去指责给刘世显,那么这一次辩论,自然就是平局。
而平局,就破掉了陈乐山擒拿问罪的手段。
陈乐山看看正在观察自己,若有所思的拓跋明秋,又看看拓跋凝月的身影,心中有些疑惑,这个拓跋之女,似乎才是真正的智囊吧。
无解之事,只在棋盘之中,一旦跳出棋盘,也就自然能解,陈乐山收拾好心情,突然抬手对着台下众人大声说:
“各位乡亲,施粥百日,换你躬身答谢,可不可以?”
众人看到他与那个美貌小姑娘正在打机锋,都是听不大懂,还在观望,此刻听他这么一说,倒是听得懂,只是不知道何意,意思都没有说话。
张志祖也吆喝一声:
“给你们吃粥,不要田地,只要说句感谢的话,行不行?”
人群中有胆大的,就喊起来:“那自然,那应该的。”
陈乐山又一扬手:
“送你们吃粥一年,换你一亩良田,可不可以?”
他是现代人思维,百姓都是不通计算,听了又有点蒙,但是觉得吃一年,似乎吃的太久,毕竟现在一亩地,经常换不到一斗,那就应该也可以。
于是又有人点头称是。
“吃粥一日,换你三亩田,可不可以?”
人群顿时炸开了,各种喊叫声不绝于耳,那自然是不可以,这简直比刘世显还要过份啊,甚至有人直接哭喊起来。
张志祖忙大声劝慰:
“大家安静,安静,陈山主大人还未说完,还未说完!”
拓跋凝月盯着陈乐山的眼睛,知道自己败了,居然是这样败了,甚至对方都没有直接与自己对答。
他就这么瞧不起自己吗?
等众人安静下来,陈乐山才说道:
“圣人云,过犹不及!虽是字少,而含义深邃,诸位不可不知!”
刘尚林和拓跋明秋都是面面相觑,完全想不通,一场义理辩驳,怎么会是这样,难道不应该是士子高谈阔论,小民垂手受教吗?
怎么居然是小民也参与进来了?
张志祖现在对陈乐山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样的义理辩论,他也是第一次见识,看起来自己才两人,居然说的对方无言以辩,心中畅快,对着台下是众人喊:
“陈山主的意思,是刘世显低价强买田地,是为不端,须严惩不贷,等会被强买的,到府衙去登记吧,必定给大家一个公道!”
拓跋凝月心中不忿,自觉输得不明不白,更觉得陈乐山对自己甚是轻视,无名火起,就要继续发难,她父亲拓跋明秋上前一步,对着陈乐山一拱手:
“陈山主,果真是少年英才,忠义公衣钵有继,可喜可贺,今日不便,再寻他日,登门受教!”
他姿态放得极低,陈乐山自然也回了一礼。
台下众人还在控诉刘世显的不端恶行,台上说话勉强听得清楚,说了这一句缓和之语,拓跋明秋转身拉着女儿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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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凝月心有不甘,他父亲用力一拽,低声说道:
“此地不可久留,勿语,速去。”
凝月心中一惊,顿时明白,她转头望一眼陈乐山,后者正在望着她,两人都有些不自在。
陈乐山看到拓跋凝月匆匆而去,回头一眼,挑眉作色,似乎在提醒自己什么,意思难以理解。
刘尚林此刻不再说了,刘世显口不能言,在地上挣扎,和父亲眼神相对,两人犀利的眼神相碰,刘世显就安静下来。
张志祖知道人一多,难免就乱,好不容易取得胜机,拿下刘世显,到了府衙,还不是可以正本清源,更何况县主簿,已经擒获,刘公肃绝对是保住了。
今天的胜机,还会将刘府推到无边地狱,可谓一战而胜。
他赶紧打头,带着陈乐山回城。
进来之时,有刘府中人在人群中维持,就有个通畅的通道,现在情况自然是变了。
民众一旦没有了维持,也就随心所欲,不断涌上来,对着刘世显痛骂,吐口水,丢各种破布土块,当然,烂鸡蛋,臭瓜果之类的绝对没有,有也被吃了,谁舍得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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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苦了押着刘世显的西北军,大多数其实都落在西北军的身上,好在他们虽然不明所以,但是陈山主在众目睽睽之下,拿下作对的刘世显,他们就是很高兴。
昨天这个混蛋,在夫子城守军面前鼓噪,害死不少弟兄,现在拿住,西北军自己也暗下黑手,才走的一段,刘世显就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犀利的目光也变得凄惨可怜。
真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不管是什么人,都一样。
人群始终没有好生让出道路,陈乐山激起的民意,却也不是他能完全左右,前路越走越艰难。
刘尚林阴沉着脸,看着他们行至人群中央,自己手下和帮衬的也纷纷到了位置,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你固然牙尖嘴利,但是天下真的是靠道理吗?
不!靠的是力量!
虽然你看起来有宗师之威,但是你的底细,早已经探得清楚明白,没有军队,你什么都不是。
天真的小家伙,想灭我刘府,你也得掂掂自己的分量才行。
刘尚林猛地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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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师范,此人假冒山主,意图刺杀,快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