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巨石缓缓下落,苏琳琳越发专注,张义把手中火折子的火光吹得更旺,映得石壁也亮堂起来。
陈乐山见苏琳琳虽然睁大眼睛,但是似乎没有聚焦,她微微仰头,歪着脑袋,看样子倒象是在侧耳倾听。
这几人中,张义身材最为高大,当巨石快到了他头顶,众人都有些慌张,刘双全更是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倒没有打搅到苏琳琳。
面对危险境地,小丫头没有一点点畏惧,她轻手轻脚走到进来的石壁,背靠石壁,向着众人一步一步走来,似乎在测量。
走到第七步,巨石的下落,已经逼得张义弯下腰,苏琳琳走到对面石壁,正好走了十二步,她口中念念有词:
“中,同长也。”
又转身走了六步,然后原地转身:“方,同矩也。”
几人都不知她的意思,陈乐山却知道,墨家圣人精通几何学,苏琳琳这是在找中点和九十度直角。
他走过去:“是左还是右?”
苏琳琳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再不是那个胆小怯弱的小丫头,她恍若未闻,将手往左边一指,然后又在右边一划:
“左则礼乐息,右则圣人隐。”
然后她吐口气,跺脚跳了一跳,口中喊道:“墨道可行!”
随着她落地,脚下的的地面嘎吱一声陷下去半寸,苏琳琳欢喜道:“我解出来了,我解出来了啊。”
原来是找长方形的中间点啊,陈乐山笑着说:“要我帮你踩吗?”
苏琳琳兴奋地点头,跃起扑在他身上挂着,陈乐山用力一踩,地面继续落下,随着声响,进门石壁对面的那一面,石壁退后,露出一个门来。
几人连忙走进去,苏琳琳依然抱在陈乐山身上,忘记了张义拽着的刘双全,挤眉弄眼地看着姬素云,姬素云笑着摸摸她的鼻子:“苏琳琳真聪明!”
苏琳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洞顶石壁彻底落下来,封住了这一小间的门,小小的空间,五人挤在一起,姬素云的身体紧贴着陈乐山,眉角挑着,陈乐山不敢看她,问苏琳琳:“接下来再怎么办呢?”
苏琳琳在他身上蹦跶一下:“等石头起来啊!这里就会有另一个出口了。”
陈乐山这时候明白了,这可是用了滑轮或者是杠杆原理,巨石落下,带动这里的石头上升,然后打开石壁门,等巨石上升,这个空间又会被填满,但是又拉起另一块石头,就又打开一扇门。只是不知道能源是什么。
张义感叹:“墨家的手段,果真可通鬼神啊!”
看来机关设计,可没有考虑这么多人,空间有些太狭小了,几人挤在一起,互相有些尴尬,姬素云居然在底下捏着陈乐山的腰。
陈乐山吓得不敢乱想,唯恐有什么不当反应,心中努力想着冷酷的事情。
这个妖女,如此屡屡诱惑我,必有所图,必有所图啊!自己必须坚决抵抗……逼不得吃干抹净不认账,也算不得什么,斩妖除魔嘛。
刘双全被张义拖进来,一直没有吭声,气息倒是平缓了,陈乐山对他已经有些烦了,等好生出去,给了抚恤,心尽到了,也就行了,刘成虽然壮烈,他儿子也太过不堪,实在是个祸患的性子,我做到不杀他就行了吧。
越想的冷酷,他就越发清醒一点,终究是没有让旁人察觉异样,等到巨石终于开始升起,他也终于长长舒了口气,第一个从开启的侧门中走出去。
姬素云笑吟吟地跟着出来,明眸四顾:“哟,这里还有一个台阶呢,这次倒是光明正大了。”
等张义带着刘双全出来时,身后的石门缓缓闭合,眼前是一个平台,向前逐步开阔,黑黝黝的空间,只看得到平台边一条台阶蜿蜒而下,悬在空中,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路径。
台阶也不甚宽阔,勉强可以两人并行,台阶两边有些栏杆模样,陈乐山上前拿手一碰,即散成碎屑,向着黑黝黝的空间掉落,许久听到一点点声响。他转头问:
“琳琳,这是什么地方。”
苏琳琳此刻却是有些茫然:“大哥哥,这里我没见过啊,向下的台阶?武库,应该是向上的台阶啊?”
“那就下去看看吧,你不是说你墨家围师必阙吗?”
陈乐山已经可以肯定,这个小丫头,必然是墨家的遗族,从小就被教了很多墨家道术,看起来还是个墨家重要子弟,只是不知道为何落到这般地步了。
陈乐山踏上第一步台阶,台阶往下陷了半寸,吓他一跳,还好不再下落。随着四周有些声响,有红色的光线照射而来,集中在台阶之上,令人称奇。
苏琳琳脱口而出:“这是琉璃光啊!真好看,怎么是红色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红色的呢!”
随着苏琳琳的解说,陈乐山听明白了,竟然是已经掌握了玻璃凸凹镜的原理,把光线通过镜片转折射过来。
对于百家义理,陈乐山基本还是门清,但是墨学的几何、物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他还真不知道。
他紧抓着苏琳琳的手,走在台阶之上,每走几步,光线就跟着移动,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身处光线中,四周环境更加难以看清。
好在他目力已然不同,依稀看得到四周是一个圆筒,有些弩箭机关,明显已经腐朽,不能发动。
姬素云小心地跟在他后面,张义走在最后,刘双全茫然无措地走在他们之间。
几人走了一会,经过一个与台阶一般宽的平台,苏琳琳连忙叫停,指着平台的中心,对陈乐山说:“那里是个触发点哦,大哥哥你丢个石头上去。”
这里却没有石头可捡,陈乐山拿下背后一直未用的残月刀,在石壁上切割,极难挖掘的石壁,很顺利便切下一块来。
看得刘双全目瞪口呆,心想原来他早有办法出去的,有这样的利器,那个石壁确实关不住他,心中既是懊恼,又是妒忌。
陈乐山把石块跑到平台中点,上方落下一块条形岩石,砸在平台上,连同石块一起撞个粉碎。
苏琳琳拍手:“好棒,好棒。”两人并行走过平台,继续下台阶。
陈乐山问:“为什么设置机关,这么容易破解呢?似乎不够隐蔽啊!”
苏琳琳还在四处张望,回答说:“娘亲说,我们不要光是打打杀杀,凡事要给人留一点生计,阴谋沟壑的事情,我们不能干。”
姬素云叹口气:“当初人少天地大,哪用得着争抢,如今天地凋零,而人又多,人人相争,阴谋大行于道,所以你墨家可就衰落了呢。”
苏琳琳回头看了她一眼,显然听不大懂:“姐姐说的不对,娘亲说,我在,墨家就在!”
姬素云笑起来:“你娘亲说的对!说得对!”
苏琳琳这才作罢,看到陈乐山也在笑,顿时不乐意:“不许笑啊!我娘亲可不会乱说的。”
几人越发笑了,浑然忘却了处境。
刘双全这时候逐渐醒过神,满肚子的沮丧,见不得几人开心,开口嘲讽:“你娘真有那么厉害,可不会死了的。什么墨家,旁门左道而已,这可是乡老所说的正理。”
张义怒道:“双全,你住嘴,怎地就跟小丫头过不去呢?”
陈乐山忙安慰嘟嘴含泪的苏琳琳:“别生气,不怪他,他也是孤儿了,心中不好过。”
苏琳琳不服地说:“我不是孤儿,我有大哥哥,我不是。”
“对,你不是,你有我,所以你不是!”陈乐山握紧她的手。
苏琳琳不再说话,又经过一个平台,她只是指指平台的第一块地面,陈乐山如法操作,又掉下一块巨石。也不知道怎么判断落点的,看她心情不好,不想说话,陈乐山也就没有细问。
有苏琳琳在,这一路实在有惊无险,走得长了,便有些枯燥,而且温度似乎在升高,更加让人烦闷。张义忍不住开导起刘双全:
“双全,此间事了,你跟我一起回西北军,我带你入军职,军中你父亲好友多得很,自会毁照应你,也好有个过活。”
“我不去,”刘双全随口说:“去做什么?为你们卖命吗?我父亲卖了命,我再去接着卖命?你们打得好主意。”
“你难道还以为是西北军害你吗?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行了,我知道,我又不傻。但是不管是他们,还是你们,都不是好东西,你们要杀就杀,用不着这般假模假样,让人恶心。”
姬素云停步,转身提手,手指拈动,面带笑意,口气清冷:
“哦?救你倒是惹出一场孽缘,既然沾染了因果,那现在就了结了这个因果吧!”
一根冰锥陡然在刘双全面前出现,直飞他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