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就地坐下,周运启率先开口:
“此次,围困王爷的兵马可是不少,我等冲过去,重点不是灭敌,而是赶快和王爷会合。”
胡田点头:“周将军说得有理,现在已经接近中午,此去小孤山也有些时辰,要同步兵营同时到达,只怕到了那里,时辰已经不早,天黑了可就失去战机了。”
两人一唱一和,还是那句话,速速开拔。
张义为人忠厚老成,虽然对周运启的做法,有些不满,但是这军机大事,可来不得虚的,是以跟着点头,没有说话。
萧薇薇心中有些为难,他其实也是赞同的,只是周运启这个家伙,这么不会说话,就这么答应他,乐山的面上可不好看。
其他几个人也是一样,但又忧心青北王,左右为难,心中都有些埋怨周运启。
胡田见此,哪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心想要不找个台阶,给陈山主下吧。
他找个话头问道:
“陈山主,我看你一直在沉思,是否有什么问题难解吗?”
“嗯,胡主簿,我是在想一个问题,按照落尘道长所说,青北王手中有六千骑兵,五千重骑兵,就算有所战损,也有快万骑。”
陈乐山似乎还在继续思考:
“青北王身具军阵,这么多兵马,却依然冲不出去,被围在小孤山,那么草原兵马有多少才做得到?”
胡田本是扯个话头,巧言转腕,哪知道陈乐山似乎真的在考虑问题,心想,这是什么时候了,你却在这里学兵法?
只是周运启今日也是莽撞了些,都说了这陈山主不仅是未来师范之主,更可能是未来的驸马,可不能得罪,唉。
没奈何,胡田只好按捺住紧急军情,接着话说下去:
“按说带着近万骑,要困住王爷的话,怎么也得五倍以上的敌军。”
陈乐山听了貌似豁然开朗:
“重骑兵的出击,应该是敌人没有料到的。落尘道长说当时城中只有六千轻骑兵,那么敌人肯定知道,应该不少于三万人围困青北王。”
周运启却是摇摇头:“陈山主,如果只是三万人,却不是草原单于的做法了。”
张义见状,忙接着周运启的话,解释道:
“草原人这些年,在长史大人的合纵连横之下,互相杀戮,整个草原兵马,超不过二十万,而单于治下,应该只有十万出头。”
“单于曼屯还没有一统草原,他亲自带兵围困王爷,总会尽量多带兵,防止自己人的作乱,一般都不会少于五六万。”
陈乐山点点头:“如果是五六万兵马,十倍于青北王,那确实可以围困他,只怕重骑兵赶到,他已经被困小孤山了。”
他仔细想想,问道:“那镇兰城中还有多少兵马?”
张义回答:“这个可不好说,镇兰城中应该是五万兵马,现在看来,五千重骑兵和一万骑兵,都已经出城了,步兵多半也有些被调回南方,可能还剩下不到三万人吧。”
“不到三万,也就是说守城尚可,出击已经不能!”
张义点点头。
周运启和胡田突然觉得这个山主,似乎精通军事算法,有些奇怪。
胡田试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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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山主,你是不是在琢磨围城之兵有多少?”
陈乐山点点头:“我总觉的这个兵数有些不对头。”
他继续说道:“既然单于未曾统一草原,那就必须留兵马守王庭,那么很可能只能带不超过十万兵马南下。”
“既然五六万在围青北王,那么镇兰城外,可是只有三万,顶多四万,这可就不够。”
众人听他分析,都非常诧异,这种计算结果虽然简单,但是由一个少年书生说出来,还是让他们感到震惊。
张义在军中,自己可算不出这些,但是其他人也未必行,恐怕这事只有李玉,或者胡田才行。
周运启这时候也皱着眉头,觉得似乎有些玄机了,他望望胡田,后者对他缓缓摇头,叫他稍安勿躁。
陈乐山陷入沉思。
胡田开口说道:“多半是有叛军加入?”
陈乐山听了胡田的话,很同意:
“嗯,胡主簿说得对,能够逼得李玉守城,必定有叛军,而且按照落尘道长的说法,现在看来,西卫城恐怕是叛了。”
落尘道长在旁边打着哈哈:
“乐山,你算这些干什么,反正等我们接应了青北王,他还不是自有决断的吗?”
“不!”陈乐山摇摇头:
“草原人围困青北王,却不击杀,这是有很大分别的。”
他此时徐徐展开他的思路:
“五六万人,对六千人,明明是十倍之敌,可以杀而不杀,却主动围困,这里面有很大的区别。”
他这一说,胡田觉得很有道理,但是还是抓不住要点。
萧薇薇此时终于憋不住了:
“乐山,你是不是说草原人其实没有加害我皇兄的意思啊?”
“对!“陈乐山盯着地面,肯定地说:
“他们想要掳掠你,换取赎金,至于青北王能抓住就好,但是并不想杀青北王。”
“那现在没有抓住我,是不是要抓皇兄?”萧薇薇有些着急。
陈乐山缓缓摇头:
“几乎没有机会了,既然西北城叛乱,单于帅兵深入南方,要知道镇兰城可没有丢,这是兵法大忌,时间不能太长了。”
萧薇薇有些不明白,陈乐山给他打个比方:
“你们没有注意到围困山谷的草原人和黑衣人有分歧吗?”
“嗯,是啊,那又如何?”萧薇薇一边回忆一边点头。
“单于难道就完全相信西卫城的叛军吗?不会的,他必定会尽快撤回。如果昨日抓住你,就应该带你返回了,现在肯定知道你逃脱了,那就更不会久等,要么想办法继续抓捕,要么就应该撤回。”
说到此处,听起来很有道理,只是说道继续抓捕,萧薇薇不禁四处望望,四周大军近两万,她心下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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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运启却有不同看法:
“不见得,草原人此次来,如果拿不到东西,就这么撤回去,只怕各部都要闹起来,单于的位置可就不稳了。公主殿下他们是抓不住,那就必须南下劫掠才对。”
“是吗?还有这个习惯?”陈乐山有点长见识。
张义也点头道:“草原人各部拥护单于,一半是单于势力大,一半是因为分好处,如果南下一趟,没有缴获,单于只怕是位置不保,而且也无法约束各部落不去抢掠的。”
“那就是说,”陈乐山笑道:
“必定会分兵南下劫掠,围困小孤山的敌军数量现在恐怕会减少。”
说道这里,几人都听明白了,都被陈乐山吓到,这个少年山主,不是儒家的人吗?怎么跟李玉一般无二?
胡田面显异色,与周运启对视,两人都是有些迷惑不解。
萧薇薇不管那些,欢喜地连忙说: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就快速冲到小孤山,敌人不多,可不就把皇兄救出来了。”
周运启现在反而不敢同意了,忙阻止:
“公主殿下,按照陈山主的谋算,我们反而应该等待时机,昨夜他们知道一无所获,今日必定要吵闹,才会分兵南下。”
众人看着他,后者有些赫然,但他是青北王忠诚下属,此等大事,自然顾不得脸面。
胡田站起身,深吸一口气,躬身行礼:
“陈山主大才啊,你说得对,明天早上攻击敌军才是正合适。”
他说完话,坐下时顺势在周运启的脚背踩上一脚。
周运启醒觉,红着脸起身对着陈乐山重新施礼:
“末将无知,却不知道陈山主运筹帷幄,决算千里,差点误了王爷的大事,还请山主责罚!“
安平公主萧薇薇心中欢喜:“周将军说哪里话,都是为我皇兄,切莫放在心上。”
陈乐山也起身回礼:“将军言重了。”
周运启这才坐下,此时再不敢乱说话了,这哪是什么少年,分明是又一个李玉,而且如此年轻,还是大宗师,有军阵之能。
这怎么可能是个儒生呢?
落尘道长在旁边,脑子有些发昏:
“乐山,你这个脑袋怎么长得,这难道是儒家六艺吗?我都被你绕昏了。”
张义听说陈乐山会军阵,是个大宗师,还是很佩服,但是此刻听他一层层分析,居然把战机分析得如此透彻,远远在战场之外,却了如指掌,心下骇然。
陈乐山真的是圣人降世啊!
当下重新跪倒在地:“陈山主大人,庙算通神,属下唯大人马首是瞻。”
陈乐山忙扶起他,其他人面面相觑,到现在,哪里还不明白,陈乐山竟然是在收敛军心。
萧薇薇偷偷对着陈乐山无声地拍拍手。
梁玉衡师范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看着陈乐山,听他娓娓道来,心中的惊涛骇浪,却远胜其他人。
他,他,他现在已经是大宗师,难道?
包罗万象之才啊,这分明是陈阁老一个路数的儒家家学,这是要超越陈阁老,成为名副其实的儒圣吗?
梁玉衡袖中的手,激动得不停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