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叛贼,都是没有退路,只能一直向前,自然也没有那么多的顾虑。
黑衣人头领,一挥手:“杀!”
虽然有两千人马,但是山谷中还是不够宽阔,身后黑衣骑兵分出五百骑,直接纵马冲向西北军。
骑兵队借着马力,强行冲入西北军队伍中,顷刻造成巨大杀伤。
只是此时西北军中士气高涨,悍不畏死,纵然挡不住骑兵这般蛮力冲撞,但却一个个扑上去,砍马腿,刺骑兵,无所不用其极。
轻骑兵纵马冲阵,这种战法本来就是个错误,一般应该在外围不断骚扰,直至对方崩溃,如果在平原中,有足够的距离,才能再行冲阵追杀。
此间地势不够宽阔,士兵都拥挤在一起,不足以转圈骚扰,冲阵也是下下策。
黑衣人首领用这么笨拙的错误战法,打算以人命决胜,显然是不想再拖时间,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数呢?
如此一来,骑兵的伤亡很大,西北军的伤亡也是不小。
兰提突发奇想,如果这黑衣人杀了陈乐山,要不要等会擒拿他,没准以后可以交给大汉换点粮草军资。
昔日曾经攻入中京城的西北强军,今日却沦为掠食贼寇,满脑子只剩下这点念想。
眼看西北军的阵型已经被强行冲乱,黑衣人头领毫不犹豫,又下令增加一个百人队,这次就没有骑马,都是下马冲过去。
场中已经混乱不堪,活的死的马匹,充塞着,不再适合马队冲锋。
兰提哈哈大笑:“打的好热闹,安平公主殿下,何必枉死着许多人?我这就带你前去与大单于会合,此间事情我们就不再插手。”
黑衣人首领牙齿咬得嘎嘎响,草原匹夫!只是不敢作声,唯恐这些莽汉又生出些奇怪的心思。当下草原大旱,能换钱的事,他们什么都会做,哪有什么信义可言。
他却是忘记了,信义跟他已经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了。
他又是一挥手,再压上一个百人队,不惜部下的性命,只想快速结束战斗。
此时,计划已经完全被打乱,陈塘也不再犹豫,直接冲上去战斗。
安平公主萧薇薇咬着嘴唇,看着谷中的乱斗,没有理会兰提。
败亡只在顷刻间了,安平公主提起了手中的长剑,她的侍女也纷纷围到她身边。
陈乐山还站在原地,眼前的战斗完全混乱了,人挤着人,亲兵们的高超身手没有办法施展,虽然带给敌人巨大的杀伤,奈何敌人实在太多,自己也快速地减员。
陈乐山还是没有找到突破的办法,但是已经没有时间了,再不出手,这剩下的百余人,只怕支撑不了半个时辰。
对于他来说,夜间的生机,将永远不再来临。
他双手扬起,因为体内气机刺激得身体胀痛不已,抬头对着天空,不由自主地发出狂吼,吼声震耳欲聋,真气纷纷涌出,立即将身前西北军连成一体。
黑衣人头领也有七级巅峰的身手,此刻听到陈乐山的咆哮,气机震荡,竟然不下于他,不禁一惊。
然后他就看到西北军突然变得极其协调,每个人都是有如能够看到自己身前身后,能够知道队友的动作,力量气血似乎都回复了,硬是把身边的黑衣人,从身边打退,很快又一次整理出阵型,几人一组,互相呼应。
他和兰提都惊讶地张大嘴,不敢置信。
是真的,真的是军阵!这个书生,真的拥有军阵之能。难怪比起安平公主,杀死这个陈乐山更是这个计划的重点。
谷中局势,立即反转,众人并未察觉,众军士在陈乐山的真气之下,肌肤之上出现一层看不见的护罩,敌军的砍杀,都被滑移和格挡,几乎损伤。
只在一会功夫,措手不及的七百黑衣人死伤大半,居然只逃回来三百余人。
西北军没有追赶,就地列队,起身大喝:
“威武!山主威武!”
虽然他们也听到过,昨夜保护陈乐山的军士,说起过军阵,但是都不太确信,现在却真的发生在眼前,眼前强敌顿时都不放在眼里,目光狂热地望着陈乐山。
陈乐山放下双手,走到队伍中间,环首刀笔直向天,口中大喝:“我中原,是有不降之辈,是有死节之民的!”
“我,陈乐山,与大家同死!”
这话却是当初陈静的遗言,此刻说出来,更是刺激得西北军嗷嗷叫。
黑衣人首领心中慌乱,但是想想就算有军阵,我十倍于他,累也要累死他。而且他仔细观察陈乐山,发现他还是五级,并非七级,心中更有底气。
军阵固然玄妙而强大,但是终究还是依赖士兵的体力,就算是更加持久,终究有体力用尽的时候。此时谷中能有多少兵,连战数场,体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估计再冲一次,就算不胜,也能将他们体力耗尽。
他冷静地想了会,调整战术,命令两个百人队冲锋,杀入西北军中,不多时就牺牲殆尽,但是西北军明显体力开始不支,他冷笑着又派出两个百人队冲上去。
注视着眼前西北军的负隅顽抗,他在马上对远处的公主拱手:
“公主殿下,就算有军阵,你们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了,你若是下令交出陈乐山,我可以劝说单于北归,解镇兰城之围,如何?”
青北王和安平公主兄妹情深,无人不知,而且青北王又是性情中人,历来将皇妹的事情当做天下一等一得大事,此刻他这般说话,却是击中了萧薇薇的软肋。
兰提眼见战事将要结束,哈哈笑道:“没问题,只要公主修书一封,镇兰城之围便解了。
西北军体力已经不支,即便军阵维持,也撑不了多久,只是众人心存死志,只管死前杀个痛快,是以毫不在意。
包括陈塘,也放开了心事。他虽然中毒未愈,但是只用三成功力杀敌,也自不碍事,此刻受了些小伤,被拉到后面包扎。
听到两人话语,心中还是有些担忧,在朝廷眼中,国事大于天,小民都是用来牺牲的,即便是陈乐山,与青北王相比,安平公主又会作何选择?
安平公主萧薇薇立在高台之上,手持长剑,拿眼睛撇着那黑衣人,很是不屑: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谈条件,我皇兄青北王,杀你如杀鸡,还需要你来解围?”
她有转头对着兰提喊道:“兰提,你很好!”
兰提感觉有些不妙。
萧薇薇口中哼一声,声音变得极其尖锐:
“兰提,你真的很不错!本宫告诉你,今日,我还就要死在这里,陈乐山死了,我即刻自刎,我就不信,我死在你的手里,我师父会不帮我报仇,我父皇会不帮我报仇。”
她声音突然抬高,清脆而凄厉:
“师父,父皇,皇兄,我今日死在这里,你们听我的宏愿!”
她盯着兰提,后者有些毛骨悚然:
“我不止要你,还要你的大草原为我陪葬!”
如她所说,死在这里,发出这样的诅咒,他的师傅,大汉,他的皇兄,怎么也得去实现她的遗愿。
到那个时候,不说兰提和大草原,哪怕是黑衣人**,也是经受不起。
只是此时已经有进无退,兰提和黑衣人首领都不愿再招惹她,黑衣人只能速速催促,期望快点结束战斗,想着杀了陈乐山赶紧走。
但萧薇薇这一番威胁,反而激发了兰提的凶性,想来想去,怎么做,终究是讨不了好,还是按照原计划施为,至少自己是听命行事。
兰提命令草原骑兵略微上前,只等着黑衣人击杀陈乐山,然后一拥而上,擒拿公主,最好是早点制住她才好。
西北军听到公主萌发死志,心中更是悲愤,奈何气力逐渐不济,开始节节败退。
陈塘赶紧起身,跑到高台,跟公主说了声:
“殿下,下面撑不住了,叫这里的百人队顶上去吧。”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公主点点头,让百夫长带剩余士兵下去支援,却把陈塘留下。
陈塘见她面色有异,以为她终究是有些害怕,而自己也不能动用真气,干脆留在她身边准备做最后一击。
梁玉衡师范自敌军进谷之后,就一直坐在学堂门口,此刻背对着他和公主,身形凝重,浩然之气却持续扩散出来,笼罩着学堂中一众居民。
当陈塘扭头看他,又看看居民,一些人躲避着他的目光,他顿时明了,心中微微有些疼痛,口中重重哼一声。
面临生死,总有些人,总会有些妄想,显然是已经有人心存交出陈乐山保命的念想,被公主和梁师范压制着没有发声而已。
算了,他们也闹腾不起来,陈塘收起心中的杀机。
这世道,唉!
陈塘虽然知道今日难以幸免,十余年心血终究还是一场空,只是又一次被自己人出卖,还是让他意难平。
他知道梁师范的想法,其实他们都不在意小民,小民哪有什么力量,什么也做不了的,但是如果陈乐山知道,只怕多少会有些伤心吧。
陈塘心想,死得都不痛快。他严厉地用目光威慑那几个人,随后不屑地回头继续看谷中战斗。
这一刻,谷中西北军正打得敌人节节败退。
陈塘和萧薇薇却同时发现不对劲,两人对视一眼,口中同时惊呼:
“不好!要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