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百夫长刘成倒在谷口,陈乐山还在谷中飞奔,等他停在队伍前面,剩下的几名士兵,已经被恼羞成怒的兰提击杀殆尽。
公主萧薇薇依然站在后方学堂的平台上,身后是百余士兵和小军镇居民。
陈塘等几个百夫长,将杵在地上的钢刀,拿起横在身前,做好御敌准备。
狭窄的谷口,草原兵马鱼贯而入,进入山谷后向两侧闪开,站成几排,一些黑衣骑兵也列队站在最后。
大约有接近四千敌军进入山谷,想来是有些在谷外驻防。
兰提换了匹马,最后才摇摇摆摆地走到队伍之前,一名黑衣人骑马跟在他的身后,多半是黑衣人的首领。
数千兵马对着对面两百来人,军威赫赫,胜券在握,可谓任他宰割。
总算是进来了,兰提瞅瞅远处高台上的安平公主,用手将脸上的鲜血抹了抹,顺手在胸前揩了几下,口中发出怪笑。
陈塘上前一步,深吸一口气,振声喝问:
“来者可是兰提?你兴兵深入我大汉,难道忘记了我西北军的铁骑之威吗?”
兰提身后那个黑衣人赶马上前,在他身边说了几句,兰提方才回答:
“这位将军怕是有些误会了!”
“我等前来拜会安平公主,怎么就有些人不知死活,居然敢无礼阻拦,大汉就着这样欢迎我大草原的客人吗?”
他将兵器扣在马上,双手抱拳,对着高处的安平公主高声道:
“我乃曼屯大单于帐下大将兰提!今日前来,奉命迎接大汉安平公主巡游我草原各部!”
听他这个意思,显然是要劫掠公主,以要挟大汉。
陈塘知他在惺惺作态,也不答话,任由他在那里说个够。
兰提毕竟征战多年,此前谷口受挫,此刻形势逆转,便要以势压人,言语嚣张无忌:
“我家大单于说了,他听说公主喜爱求道,近日偶得仙人的一本《悟真篇》,奇妙非常,愿与公主一起参详,阴阳两齐,共求长生。”
所谓《悟真篇》是道门名义上外传经书,记录双修之法。
他这般恶言调戏,身后草原骑兵都是哈哈哈大笑,更有不少人挥舞手中弯刀,口中乱叫。
西北军诸人都有些骚动,愤怒不已。
陈塘冷笑,正待反击,却听见身后公主的声音响起:
“我师玄心真人,化身物外,采日月精华,参天地造化,自有长生之法。此去草原,虽千里,也只在我师一念之间。”
“却不知道大单于,欲献多少牛羊,多少骏马,以慰仙人之怒?”
“又或者,只是献兰提大将军的头颅,以示心诚?”
一众草原骑兵止笑,气焰为之一滞。
兰提心中失悔,玄心真人还是惹不得,提他作甚,反正此次劫掠公主,只要不伤她,想来真人也未必会管俗世中事。
他双手一拱:“不敢惊动仙人,我等确实诚心邀请,公主千万不要误会,绝对不会伤及公主一根毫毛,定会以礼相待。”
“只是嘛,这次大单于领兵二十万,南下会猎青北王,特地派我前来迎接公主做客,这西北军恶意阻拦,是何道理?”
二十万草原大军南下?众人心中大惊,是真是假?
陈乐山见这个家伙甚是得意,知道他必是胡说八道,他站在陈塘身侧反唇相讥:
“你牛皮倒是吹得很响,就你草原那点兵马,何来二十万?你家单于真敢带二十万兵马南下,只怕你们是来得了,回去不得,到时候王庭还是不是单于的都不好说,只怕是要换个单于了。”
当时草原并未一统,单于曼屯固然实力最强,但是大部分部落可没有归附,哪里有二十万兵马,他这么一说,众人心中也都明白,看向兰提的目光尽是嘲讽。
兰提面色黝黑,也不见脸红,只是有些恼怒,他身边那个黑衣人此时又在他耳边低声说话。
他皱眉看看陈乐山:“你,便是那个什么陈山主吗?哼,区区一个白面书生,手里有几斤力气?也敢在本将面前大喊大叫?”
他抬手又对安平公主说道:“本将是来请公主的,也不想杀你们这几只弱鸡,免得说我欺负人,公主你便和我等同去,只把这什么鸟书生杀了,我就不再计较他们无礼阻拦的大罪。”
陈塘面色一沉,素闻兰提虐杀成性,今日却动起心机,耍起手段来了。他眯眼看看兰提身边的黑衣人,心中不屑,狗反贼。
他盯着那名黑衣人,挺身高声说:“兰提,我听说你也是英勇善战之辈,怎么今日玩弄这般手腕,难道我西北军中有怕死的狗贼吗?”
兰提呵呵笑笑不答话。
“方才,我西北军百夫长刘成,领一个百人队,阻你五千大军,我们等得腿都麻了,你却还是半天进不来,想来所谓的英勇善战,也是吹出来的吧?”
“单于帐下就没有一个好汉吗?居然派你这么个外强中干的家伙,来迎接公主,我看你还是回去,换个人来吧!”
他这般讥讽,难免有些强词夺理,毕竟谷口展不开。但是如果刘成的百人队,哪怕有一分怯弱,也不至于阻拦超过两个时辰,两军的勇猛刚烈,草原人还是小输了一阵。
他身后的西北军纷纷鼓噪,口中讥讽之声响成一片。
兰提被说得非常恼火,但是穷于词变,身后草原兵见他被讥讽,也都不敢吭气,数千大军的气势,居然被数百西北军给压制了。
黑衣人正欲再对兰提说话,却被兰提恼怒地一把推开:
“本将难得要放你等一马,还给你们脸了,我此刻一挥手,大军压上,片刻之间,就可以教你等血流遍地。”
陈塘针锋相对:“好!那就放马过来,我等退后一步,就算你是大爷!”
西北军起身吼吼高呼,士气汹涌。
兰提怒不可遏,抓起狼牙棒,不理会黑衣人的阻拦,厉声喊道:“老子也不欺负你们,你们多少人,我便出多少人,让你们见识一下我草原儿郎的勇武。”
他这般凶悍,终于激起草原人的血性,草原兵也呼喝不止,仅仅出了两个百人队,弃马杀向谷中西北军。
虽然青北王是实领西北军大都督,但是西北军中却不是铁板一块,朝廷中多少派系,青北王也任由他们插手。但镇兰城中多数军队,都是青北王的嫡系,战力卓绝,此刻谷中是青北王留给他皇妹的护卫,自然是他军中精锐。
是以即便草原兵彪悍,这里的西北军也丝毫不惧,甚至能够以一敌二,所以,陈塘所谓拖到夜间,倒不完全是安慰,还是有一些可能。
当然,如果兰提不顾伤亡地猛攻,那就不好说了,是以陈塘想尽办法拖延时间,不断拿言语挤兑,同时也阻止陈乐山施展军阵,以留下夜间出其不意。
打仗这种事,书中得来终究浅,谋划的再好,也是拿命去填,拼的就是个不怕死。
此刻已经快要接近午时。
现在的问题,仅仅是,眼前的两百人的命,到底能拖多长时间。如果能够在拖延两个时辰,或者更长时间,那么,夜间的机会就出现了。
陈乐山没有再说话,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厮杀,这次靠得近,眼前血肉横飞,生命如割草,刺激得他非常难受,但是他不能阻止,也不能施展军阵。
他知道,陈塘是对的,如果他出手,眼前的牺牲就白费了。
他绞尽脑汁地琢磨着,体内来自萧薇薇的一缕奇特的真气,隐隐觉得心经突破就在眼前,但是苦于抓不住头绪。
而此刻的兰提,虽然心机不够深沉,但是毕竟战斗经验极其丰富,已经发现自己似乎上当了。
卧槽,中原人太奸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