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穿着昨天那身黑色运动服的陈潇扎了个清爽的马尾，走出主卧后，见站在门口的老父亲面色不善，又默默转身进了房间。
她又加了件羽绒背心，戴好针织帽，父女俩这才下了楼。
这时已是正午。
暖阳，晴空，微风，孩童玩闹时的阵阵欢笑，这已经是个像样的春天了。
市场上人肯定多，要骑小电摩去回来还得慢慢找自个的车，运气要不好再给夹在最中面，挪别人的车都得费一番功夫。
精打细算，简称“抠搜”的老陈干脆领着潇潇去坐公交车，低碳环保，关键还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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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俩站在站台上等了有一会儿，也不见来一辆车。
两人站在那，各玩各的手机。
要不是周围没什么人，他们俩又挨得那么近，还真看不出来这对父女俩认识。
陈夕撇了眼身边正在点动手指，像是在打字聊天的女儿。
老陈明白江凌的用意，她主要是想给这一对父女俩创造独处的机会。
“咳咳。”陈夕收回了手机，“那个，爷爷最近在干嘛啊？”
“当保安。”
这老头，陈夕皱了下眉，他跟陈莉俩都说老头多少回了，就是不听劝。
陈老头退休也没几年啊，怎么就是闲不住呐。
陈夕还吐槽过小区里的保安大爷是来上睡班的，可现在换成是他自个亲爹在给人看大门，那心理马上就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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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多冷啊，还得上大夜班，缩在保安亭里又没张床，要是扒着桌子睡着了，身体能抗的住吗？
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点心。
老陈揉了揉眉心，又道，“那奶奶呢？”
这是在……查户口吗？
陈潇默默看了他一眼，小姑娘现在很想回敬自个老爹一句，要实在不会聊天，您还是趁早歇歇吧。
但……为了大红钱，也只能忍了。
“奶奶做饭，打麻将，骂爷爷。”
“他们吵架了？”
“没，应该是最近经常输吧，所以脾气不太好。”陈潇惆怅道。
要不是老太太最近手气不太好，她现在也不用跟着出来讨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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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夕见女儿情绪有些低落，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放心吧，他们就这样，经常吵来吵去的都大半辈子了，其实感情好着呢。”
潇潇看起来虽然冷了些，但说到底还是挺敏感的一个孩子啊，老陈在内心里感慨着。
被老父亲搭着肩膀的陈潇抿了抿嘴。
陈夕也注意到了潇潇绷紧着小脸，讪讪笑着放下了手。
他们父女俩显然都不太适应这种比较亲昵的动作。
所幸公交车这时恰好赶来了，及时化解了这种微妙的气氛，还不至于让陈夕太过窘迫。
车厢里坐着三三两两的人，父女俩一路走到最后一排。
又过了三站，坐在靠窗边望着街景的陈夕还是忍不住看了两眼邻座的陈潇，小姑娘正低着头玩手机。
人类之所以复杂，正是因为人类有着极为丰富的情感，而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情感并非只用简单的喜欢或厌恶就能概括。
当有一个人觉得另一个人很难相处，并不是说他就是厌恶那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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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凌之所以觉得和潇潇有些难相处，是因为她想成为潇潇最要好的朋友，所以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件事后都会小心翼翼的看潇潇是什么反应，生怕惹得她不高兴。
这种相处时的压力，或者说是心理负担是来自江凌单方面的，与旁的无关。
而陈夕……很难讲。
就像是每个人的学生时代，班里都会有那么一个品学兼优，长得贼好看，却沉默寡言的天选之子，浑身上下还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场。
这种人设要放在青春校园题材里妥妥的主角，也只有同样段位的主角才敢去接近。
陈夕嘛，就只是个平平无奇，在班里可有可无的普通人。
而一个普通人最大的优点便是有着绝对的自知之明，所以很难会有想去与之打交道的念头，更谈不上什么喜欢或厌恶。
可现在天选之子成了个普通人的女儿……
既然老陈有想过女儿要是个喜欢对着父亲撒娇，闹小脾气的普通女孩就好了。
那同样的，潇潇很有可能会希望自己的父亲是位学识渊博，每一句话都富有哲理且精简，可以给自己提出的任何问题答疑解惑，好满足求知欲的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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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边变通的难度更大，一看便知。
所以老陈也只会偶尔这么想想，偷偷抱怨几句。
他要真要求潇潇必须去迎合他的舒适圈，就单单因为他是她的父亲，那样未免也太可悲了。
陈夕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也快到站了。
他打算去的就是上次和江凌去逛的服装城，准确来说那已经扩建成了江城最大的商品批发市场，只是老陈还习惯这么去叫它。
就跟很多上了年纪的人一样，即便一些老地标建筑已经被拆除或改建，仍固执的要叫它原先的地名，这种陋习当然不好，尤其是对问路的外乡人来说。
老陈他站起身拍了拍陈潇的肩，父女俩离开了座位，站在后车门提前等待下车。
批发市场特意搞了个年货集会，陈潇隔着车玻璃门都能感受到那股喧嚣的热闹劲。
小姑娘眉头微蹙，她当然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人多，并不是讨厌和老陈单独出门才找的借口。
斜挎着的双肩包被她提了提肩带，感受到那份重量让她安心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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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都是……起码大部分会进她的口袋，必须得保管好，这么一想，陈潇的心情也变得愉悦了起来。
“包挺沉的吧？要不还是我帮你背吧。”陈夕好心道。
“不用。”陈潇一口回绝，她的态度很强硬，钱当然要放自个身上才能踏实。
只有小孩子才会信“我先帮你存着。”这种幼稚的慌话，她已经是个大人了。
陈夕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也没再坚持。
有些东西确实是会遗传的，比如守财奴这一方面，潇潇就像极了她妈。
年边上的集会确实热闹，市场外围马路牙子边停满了各种交通工具。
俩人挤过巨型的充气拱门，广场里各个小摊子上摆的小玩意儿让老陈多瞧了几眼，大部分人的心理和他一样，不买也得瞅俩眼才成。
心想着女儿还没吃，老陈先买了几串大肉串，递给潇潇，父女俩一口撸下去，弄得满嘴油。
他俩边撸着串，边驻足看一位留着长发，仙风道骨的老先生提着毛笔写春联，完事后用纸巾擦擦嘴又晃悠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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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手按住背包拉链的陈潇表情严肃的跟在老陈身后，隐晦的打量着身边经过的人。
陈夕瞧她那样暗自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先去一趟银行吧。
不然不是女儿会疯，就是他会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