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旻虽已可自如行走,但在伏寿淫威之下,其人只字不敢提出宫城之事。
于是乎,赵旻只好乖乖在宫城中,一边陪伴老婆孩子,一边与卫府在许都仅剩的几名掾属制订明年的计划。
昨夜赵旻刚刚与步练师激情大战一番,清晨伏寿便带着一对龙凤胎儿女赶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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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伏寿打的是请赵旻教导皇子的名义。
尽管伏寿如今愈发不将刘协放在眼中,但佳人行事还是一如既往般滴水不漏…
伏寿越来越像赵旻。
赵旻抱着女儿逗弄、伏寿则正在给儿子喂奶,两口子紧紧偎依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家常…
当然了,所谓“家常”,诸如此类:
“夫君,荆州四郡皆已得手?”
“不止,兴霸尚且夺江汉水师数百艘巨船,此外,伯绪先生不日将至,嘿嘿,荆州流寓士人将皆投入我麾下。”
于是,芳心欢喜的佳人,赏给爱郎一个香吻。
佳人复又问道:“夫君,凉州、益州又有何大事?”
赵旻笑道:“冉叔即将满载而归,凉州工坊皆已投产,此时凉州士人应已赶赴二关,形势一片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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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方面,晚稻已近丰收,待来年,配合占城稻,益州必可实现水稻一年两熟,据子山称,益州士民皆安居乐业,形势同样一片大好。”
于是乎,佳人再次赏给爱郎一个香吻。
经过赵旻近两年的努力,本支离破碎、日薄西山的大汉,如今正焕发出勃勃生机。
二人的一对龙凤胎宝宝,似乎也受到了他们父母情绪的感染,“咯咯咯”笑个不停。
一家四口正其乐融融之时…
不速之客孙权骤然赶来。
“少君,令君、孙仲谋求见。”
赵甲的声音,远远传来。
伏寿微微一惊。
赵旻则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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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妇二人对视一眼,心中皆一沉。
赵旻将女儿交给老婆,霍然起身道。
“阿甲,我出门相迎。”
伏寿此刻正在房内,以荀彧之智,其人不可能察觉不到异样。
所以,赵旻只能出门迎二人…
正好,赵旻可借此良机出宫城。
待见到一身孝服的孙权时,饶是赵旻已做足了心理准备,其人仍难免悲痛欲绝。
赵旻热泪盈眶、语气哽咽道:“令君、仲谋,不必多言,先随我入宫觐见天子。仲谋放心,我必保你继承吴侯之爵位。”
少顷…
正与王贵人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刘协,便有些不情愿地来到承光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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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旻则领着荀彧、孙权二人,怀着万分悲痛的心情回到阔别近三个月之久的卫府。
向孙权问明好基友孙策死因、黄祖老贼下场、江东近况之后,赵旻再次泪如泉涌。
其人“扑通”一声向东南方向跪倒,郑重其事地三拜而起。
“伯符兄长!旻必尽力庇护仲谋,不负兄长之重望!”
孙权触景生情,哭得险些背过气。
孙权心机即便再深沉、权谋再精熟,此时他也还只是个未满二十岁的毛头小子。
大兄骤然离世,对孙权的打击大到难以想象。
赵旻轻轻拍了拍孙权肩头…尽管孙权实际上是赵旻的二舅哥。
“仲谋节哀,逝者已矣,我等未亡人,当以继承逝者遗志为己任。仲谋且随我来,我等同去拜见老夫人。”
吴老夫人等孙家女眷的住处,赵旻当然清楚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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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那本就是赵旻为天下有才之士预留出来的大宅院之一。
伏寿确实始终将自己视为赵旻的原配夫人,对赵旻的财产,伏寿恐怕比赵旻本人都清楚。
为防止吴老夫人伤心过度,赵旻请自家老娘、杨彪的老婆袁夫人、伏寿的亲娘樊夫人、小婶婶蔡琰一同赶到孙家女眷住处。
然而…赵旻百密一疏。
当然,这事儿也怪孙尚香粗心大意、伏寿严防死守…
因为赵旻始终不知,大乔竟然也在此处。
综上所述,因赵旻预案充足之故,吴老夫人经受住了考验和打击。
在一众老妇、少妇劝慰开解下,老太太只是哭得撕心裂肺,却没有“噶”一声抽过去…
但大乔当场昏厥。
若非香妹子武艺高强、眼疾手快、及时抱住了直挺挺向后倒的大乔,大乔恐怕后脑勺将直接磕地、从而与孙策黄泉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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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妹子用力掐了片刻小嫂嫂人中,后者方才悠悠醒转。
后者醒来后,却仍泪如雨下、目光涣散。
一时间…
这处大宅院哭声震天。
孙权不愧是孙权。
眼见此处无比混乱,孙权高喝道:“嫂嫂,亡兄有遗言!”
倚在孙尚香怀中的大乔娇躯一颤。
原本哭声震天的大宅院,登时寂然。
孙权珍而重之地取出孙策的绝笔信,递到自家老娘身前。
吴老夫人颤颤巍巍地接过信封,却怎么也打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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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娘一声长叹。
“亲家母,便由老身代劳如何?”
老泪纵横的吴老夫人缓缓颔首。
“有劳张夫人。”
赵大娘干脆利索地取出信纸念了起来。
待赵大娘念到“旻弟,为兄便将大乔、阿绍、三名女儿托付于你,你务必纳大乔为妾、且好生抚养为兄子女长大成人”之时,院内再次哗然一片。
超级奶爸赵旻,原本正安抚哇哇大哭的小毛孩儿孙绍,闻言登时愕然。
苟哥下意识地看向如雨后海棠一般的大乔,正巧迎上佳人那凄楚又无助的目光。
苟哥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视线,转到自己正抱着的孙绍身上。
苟哥轻轻摸了摸孙绍的头,语气坚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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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善!阿绍,今后你便与桥氏跟随姑父如何?”
孙绍哭着问赵旻。
“大人,阿父今后尚可归来否?孩儿甚想念阿父!”
赵旻含笑颔首。
“阿绍放心,十年之后令尊一定归来,届时阿绍定要做一名顶天立地好男儿!让令尊对你刮目相看!”
【作者题外话】:这一章,咱们说一说孙权。
魏蜀吴三主中,孙氏出身最为寒微。
富春孙氏的“瓜农出身”、见诸多方材料。
自陈寿的“孤微发迹”到南朝的“种瓜自给”,流传二百余年。
这为其称帝之路,造成了严重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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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重荣有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兵强马壮者为之耳。”
此话无疑是破晓真谛。
陈涉、汉高、明祖、李闯之徒,无不是“崛起布衣,雄霸当时”的枭人。
虽说“尘埃中未可识天子”,但汉末三国“自有国情”。
彼时门阀当道,笃信天命;
因此“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孙氏孤微发迹,固然可以附会成“斩蛇平天下”的“布衣将相”故事。
但也需要参考同时代的其他僭越者。
魏国奠基人是曹操,太尉曹嵩之子,中常侍曹腾之孙。
其家三世二千石、家资巨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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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曹操以“清途”出仕(议郎),亦历位二千石(东郡太守、济南国相),在三国君主中,起点最高。
曹嵩时赂中官及输西园钱一亿万,故位至太尉。--华峤《后汉书》
光和末,黄巾起。拜骑都尉,讨颍川贼。迁为济南相……久之,徵还为东郡太守。--《魏书一武帝纪》
蜀国奠基人是刘备,景帝玄孙、贵胄之后。刘备是个“出于宗室、而生于贫贱”的矛盾体。少年时落魄到织席贩履,但也借“宗族资助”而游学洛阳。
备固贫贱,但宗室身份是可以确定的。即使魏国人也并不否定其“远支宗亲”身份,只是称其为“临邑侯后裔”。
(刘)备本临邑侯枝属也。--《典略》
东汉末期虽然王纲崩毁,但宗室还是很有几分号召力。
比如荆州牧刘表、益州牧刘焉、扬州牧刘繇、以及兖州刺史刘岱,皆宗室疏亲。
相较之下,“种瓜自给”的富春孙氏,便显得尤为难堪。
孙氏种瓜自孙钟而始,且种瓜之前便已经“家贫如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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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孙钟一说为孙坚之父、一说为孙坚之祖父。
虽未详孰是,但孙坚“发自孤微”是可以确定的。
孙坚之祖名钟,家在吴郡富春,独与母居,性至孝,遭岁荒,以种瓜为业。--《宋书符瑞志上》
坚父名钟,因施瓜供异人而获吉地。--《异苑》
这也是孙坚、孙策发迹过程中,屡次被士族鄙视为“武夫”的现实来由。
(王)叡先与坚共击零、桂贼,以坚武官,言颇轻之。--《吴录》
彼时取士的前提条件是“经明行修”。
即通晓儒教经典(最好是家传经学),同时“有德有名”(这与乡闾清议挂钩,往往被大族垄断)。
富春孙氏,很明显不具备这种条件。
孙氏在吴郡乡里、虽小有势力,却也无甚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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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览《吴书》,只能搜罗到孙静(孙坚幼弟)曾募部曲百人助战。
且孙坚旧部,普遍来自外州。
如程普、韩当是幽州人、黄盖是荆州人等等。
程普字德谋,右北平土垠人也。--《吴书十程普传》
黄盖字公覆,零陵泉陵人也。--《吴书十黄盖传》
韩当字义公,辽西令支人也。--《吴书十韩当传》
甚至孙权称帝后,孙坚之庙未设在老家吴郡,而是设在荆州长沙,即孙坚昔日做太守的地方。
且天子追七庙,孙权却只追了两庙(武烈庙和桓王庙,即坚与策)。
孙权不立七庙,以父坚尝为长沙太守,长沙临湘县立坚庙而已。于建邺立兄长沙桓王策庙於朱爵桥南。--《宋书卷十六》
可知孙坚之父再往上,出身已经令孙权难堪,故索性隐而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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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汉末魏晋的大环境下,魏、蜀两国君主均源自旧日高门,独有孙氏发迹最短,出身最低,孙权确实不容易啊!
有道是:形势比人强,识时务者为俊杰。
孙策死前为孙权留下的遗言,是分析江东问题最为有效的工具。
策临终说了三件事儿:
其一是深险之地未从;
其二是天下英豪在州郡;
其三是客籍侨姓人心不稳。
深险之地犹未尽从,而天下英豪布在州郡,宾旅寄寓之士以安危去就为意,未有君臣之固。--《吴书二吴主传》
这三件事可谓字字珠玑,精辟至极。
(1)深险之地指代“山越”,即逃避徭役而亡入山中的扬州百姓。
塔读@ (2)天下英豪指代“扬州士族”及“宗帅”,他们控制着土地和人口,与“深险之地”的山越互为犄角。
(3)客籍侨姓,即避难扬州的“中原士族”,这批人对孙策诛戮吴郡、会稽的大姓,心存畏惧,时刻准备逃归中原。
换言之,孙策死时,扬州可谓危机四伏。从庐江太守李术叛乱,以及宗室孙暠(孙权堂兄)“公开夺位”等丑事、便可看出彼时情况之险恶。
策亡之后,(李)术不肯事权,而多纳其亡叛。权移书求索,术报曰:“有德见归,无德见叛,不应复还。”权大怒。--《江表传》
策薨,权统事。定武中郎将(孙)暠,策之从兄也,屯乌程,整帅吏士,欲取会稽。--韦曜《吴书》
说得再直白一些,孙权继位之初,山越宗帅不服;扬州士族不服;外州士族也不服。甚至连同姓亲戚都不服。
更可畏者,是孙坚旧部在孙策死后、对孙权也不服。为此周瑜不得不主动行“君臣之礼”,以增权之“威重”。
是时(孙)权位为将军,诸将宾客为礼尚简,而瑜独先尽敬,便执臣节。--《吴书九周瑜传》
情况败坏到这种地步,也不难理解,为何孙权在夷陵大败刘备之后(222),依然迁延观望,改元而未敢称帝。
孙权太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