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旻闻言,心念电转。
白马氐人,便是后世的白马藏族人。
汉末,白马氐的王帐,在阴平道(陇南市文县、成县一带),白马氐人欲从彼处抵达大散关,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是北行至汉阳郡,再一路东行;二则是东行至故道,也就是行至陈仓故道,再向北而行。
毋庸置疑,这第二条路,正是赵旻的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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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超祖母、生母皆为羌女,其人生母甚至还有可能出身于羌人中某个大部族,所以马超有自己的情报来源不足为奇。
那么问题又来了。
陇西郡(定西市)郡治狄道(临洮),距马超所在的羱道(武山县)三百里,而韩遂所在的金城(兰州),距羱道四百五十里…
换言之,南安郡羱道是金城、陇西二郡的咽喉。
韩遂之所以无法向东扩张、其人之所以与马腾时战时和,其根源便皆在于此。
而马超如今屯驻于羱道不愿挪窝…
是否代表着,其人已经洞悉羌人氐人之阴谋?
对以上这些事,赵旻一概不得而知。
连马休和马岱都不知此事,赵旻这个外人又如何得知?
赵旻觉得,自己一方的谨慎小心果然没有白费,因为如今的凉州,的的确确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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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雷定此言真伪…
赵旻丝毫不怀疑。
一来,雷定绕远赶五百多里路去大散关传谣言…他脑子被僵尸吃了?
二来,就算雷定确实居心叵测,他率区区不到两千骑兵至大散关…这算不算千里送人头?
三来,冲这厮方才那轻而无备的鲁莽之举来看,这厮也不像是脑子多好使的主。
当然,出于谨慎,赵旻还是追问了一句。
“氐王为何亲自率军至大散关送此密报?”
雷定冷哼一声道:“卫将军有所不知,那强端见小利而亡大义,俺雷某虽粗鄙,却亦知忠义二字,马寿成将军对俺素来宽厚,俺又怎忍心负之?
故此,俺欲将此事禀明马寿成将军,趁强端赴南安郡之时,抄其人后路!”
赵旻闻言,竟有些啼笑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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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雷定虽满口忠义,打的却是极猥琐的主意。
看来,生在凉州如此内卷之地,无论哪个大佬都绝不容他人小觑。
因为这时代的土著,缺乏对凉州的开发手段,所以“资源有限”的凉州,便是天然的内卷之地。
一言蔽之:因资源有限,所以谁够狠谁才能活下去。
这时代的土著根本不可能想到:
八百年后,不包含武都郡、汉阳三郡、一半北地郡及安定郡等凉州富庶之地的西夏,居然还能养活四百万人口。
而目前,也就是建安六年,凉州全州人口都超不过六十万…马腾实际割据的右扶风,属于司隶校尉部。
张既名为郿县令,实则相当于辅佐马腾执政的扶风太守。
咳咳…言归正传。
综上所述,赵旻此番亲征,便是要从根本上解决凉州的开发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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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赵旻比这时代任何人都清楚,凉州传统八郡、如今的十郡,实际上蕴含着多么巨大的潜力。
仅仅一个武都郡(陇南及甘南小半部),若大力发展农业,便不亚于中原富庶无比的颖川。
而颖川郡如今有五十余万人口。
要知道,在古代农耕社会,人口资源的重要性,远远大于其他资源。
赵旻思忖片刻后,捋须笑道:“今寿成将军已率军征讨韩遂,氐王恐将空跑一遭也。氐王有何请求,不妨直言相告如何?”
雷定一对炯炯有神的眸子中,先是露出失望之色,旋即复又激动起来。
其人抱拳道:“回卫将军,俺别无所求,但求一万铁骑便足矣!”
雷定张口就要一万铁骑…
这也好意思叫别无所求?
众所周知,在这年头,养骑兵有多费财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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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赵旻闻言,顿生知己之感。
哟?
未意此人竟如此臭不要脸?同道中人也!
赵旻遂欣然颔首:“一万铁骑有何用也?氐王不必过急,你且在此地扎营,明晨我等再商议出兵万五、亦或出兵两万。”
赵旻对此事,有自己的想法。
武都郡的位置…
那是后世川、陕、甘三省交界处!
而且,彼处气候绝佳、土壤肥沃、杂胡众多,若在武都郡建立一整套产业链…
成本优势、物流优势、人口优势…
捎带脚的,赵旻还能解决民族问题、社会稳定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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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问题来了。
武都郡是马腾的地盘,而马腾是赵旻手中的长枪,所以赵旻就算再眼馋,也只能暂时干瞪眼。
然而,神转折便这么突如其来地出现了…
赵旻正愁没理由出兵武都郡…雷定便送来了神助攻。
若论起狡猾猥琐,苟哥赵旻不是针对谁…
雷定的维度,显然比赵旻低了整整一个大气层,是以其人登时大喜过望。
“卫将军高义!俺感激不尽!”
嗯…相信刚刚买下拐的范老师,对卖拐的赵老师,同样也是雷定这种感激的心态。
二者间的区别,只差一句“谢谢啊”。
赵旻虽然心情万分激动,却仍极为淡定地从容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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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氐王不必言谢,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氐王既为我皇汉子民,我便断无袖手旁观之理。氐王且安歇,某等明日再细细商议此事。”
雷定欢天喜地,下马深施一礼。
“正所谓闻名不如见面,卫将军果然忠义无双!”
“忠义无双”的苟哥,面不改色心不跳,坦然受之…
苟哥这臭不要脸的境界和高度,当世除了刘备,无人匹敌。
赵旻和颜良率军返回。
路上,赵旻将此事告知颜良。
颜良闻言嘿嘿一乐:“阿旻,此乃天赐良机也!正所谓天与弗取,必受其咎,某等应趁机收回武都郡方是。”
赵旻笑着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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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旻欲遣叔父、夏侯妙才二人,率两万兵马收回武都郡,叔父以为如何?”
这还用问?
捞战功、抢人头这种事儿,试问哪个武将能拒绝?
颜良笑得格外开怀。
“阿旻放心,某家必不辱使命!”
颜良、夏侯渊若搭档,二者间可有效互补。
颜良狡猾、渊哥鲁莽;颜良行军赶路非强项、渊哥带步卒可三日行五百。
何况,无论渊哥还是颜良,都是宿将,而颜良资历、武艺还都在渊哥之上。
不管换成于禁和渊哥、还是颜良和于禁搭档…
其化学反应都远不如渊哥配颜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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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北线的武将配置,同样豪华。
赵旻回营后,斥候皆已回返。
用过饭,赵旻便将众人召集至中军帐。
【作者题外话】:这一章,不得不介绍一下凉州各郡的大致地理位置。
所以水文在所难免,请诸君见谅。
武都郡,也就是陇南及甘南小部,即便在咱们这个年代,也号称塞上小江南。
陇南是可以种水稻的。
陇南与汉中皆在秦岭之南,属于妥妥的南方,何况汉末气候,比咱们这个年代要温暖。
东汉末年是太阳活跃期,气温比咱们这个年代高出好几度。
据我国气象学家竺可桢先生考证,除了西周中的两百年、西汉灭亡前、北宋末年、明末小冰河期的低温气候,中国将近3000年的时间里,平均气温都比现在高2c。
塔读@ 安邑千树枣。
秦、燕千树栗。蜀、汉、江陵千树橘。
淮北、常山以南,河济之间千树萩。
陈、夏千亩漆。
齐、鲁千亩桑麻。
渭川千亩竹。
及名国万家之城,带郭千亩亩鍾之田,若千亩栀茜,千畦姜韭。
此其人皆与千户侯等。---司马迁《史记货殖列传》。
其中信息量极大。
渭川,指的是关中三辅,千亩竹!竹子在现如今北方,不易大面积成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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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指的是汉中…好吧,汉中属于南方,确实产橘子。
总之,虽然陈,也就是如今周口淮阳区,确实有漆树,荆州(江陵)、汉中也有橘子,但从竹子还是能看出,汉代气温确实比现如今高。
西夏看似国土面积不小,实际大多数都是咱们如今的无人区。
西夏宜居之地,仅仅宁夏、河套、甘肃一小半(如今的庆阳、陇南、天水都属于北宋,兰州、定西和甘南则是唃厮啰地盘)而已。
西夏史书被成吉思汗一把火烧了个精光,所以准确人口数据不可考,西夏历史…其实来源于《辽史》、《宋史》和《金史》中的记载。
看来,国多了…也不全是坏事…
《卖拐》这个梗…暴露了云某的年龄。
北线阵容确实豪华。
武将三人都是五子良将,辽哥还是张八百。
谋士…贾诩、荀攸列开国功臣传,庶哥虽无传,但也是刘帮主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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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建孟公威好歹也是历史上做过刺史的封疆大吏。
接着上一章,继续为您说。
【向举】、【白攀】与【白寿】
《后出师表》中曾提及一名北伐将领白寿,这也是一个仅此一见的特殊案例。
自臣到汉中,中间期年耳,然丧赵云、阳群、马玉、阎芝、丁立、白寿……等及曲长屯将七十余人。--《后出师表》
实际《三国志》中涉及白姓者极少,而《蜀书》中仅提到一例“凉州胡王”白虎文,且此人属于少数民族,姓氏当为音译。
洪武雄搜求群书,在《蜀汉政治制度史考论》中也仅辑录入白寿、白虎文两例而已。
十年,凉州胡王白虎文、治无戴等率众降,卫将军姜维迎逆安抚,居之于繁县。--《蜀书后主传》
因此,白寿作为与赵云等人并列的将领,在正史中不见记载便显得匪夷所思。
结合《太平御览》,有理由怀疑白寿姓氏或为传抄讹误,其可能出自向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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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从《先主传》线索入手分析。
刘备称帝时,领衔劝进的既不是张飞、马超、诸葛亮等重臣,也不是前文提到的“大司马属”殷纯,而是“阳泉侯刘豹、青衣侯向举”。
故议郎阳泉侯刘豹、青衣侯向举、偏将军张裔、黄权、大司马属殷纯……劝学从事张爽、尹默、谯周等上言。--《蜀书先主传》
刘豹、向举亦属唯此一见的人物。
按照现存史料,刘备称帝前似未册封过臣下“县侯”级别的爵位(法正之“翼侯”情况特殊,且为追谥)。
那么刘豹、向举的侯爵很可能沿袭自东汉,刘备乃是借用前朝遗老的劝进来自抬身价。
刘豹、向举二人在《太平御览》辑录的《蜀志》中被写作“刘毅”、“白攀”。
按举(舉)、攀的繁体写法相近,可知当系同一人物。
按白攀与向举的对应关系来看,可知其原本姓氏当为“向”无疑。
刘毅、白攀等上言:“建安二十二年,必有天子出其方。”--《太平御览》引《蜀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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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此而论,《后出师表》中的白寿之名,便同样可能来自传抄讹误,其原本姓氏可能亦为“向”。
襄阳宜城向氏在蜀汉政权中跻身高位者众多,向朗、向宠、向条、向充等人皆有事迹,兹不赘引。
白寿若为向氏子弟,则可解释其姓氏稀少(白姓罕见于《蜀书》)的问题。
历史的记录书写,在各类主客观因素的相互作用下,难免出现扭曲失真;
不过得益于不同史料的互文见义,还是可以通过有限线索勾稽部分人物。
当然,史学离不开史料,也离不开考古工作的成果。
眼下的诸多猜想终不免水月镜花的嫌疑。
填补史书空白,还有赖于学者探究与考古发现,某只言片语,权作漫谈之论。
陈寿修撰《蜀书》的背景较为特殊,出于种种原因(包括个人好恶及时代背景,见《晋书陈寿传》),他隐略了蜀汉的大量重要人物。
诸如高翔、句(gou)扶、上官雝(yong)等名将或被片言带过,或干脆不见记载,为后世研究季汉历史凭空制造了许多困难,是为一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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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季汉有没有史官的问题及真相,咱们下一章再说。
今晚继续加班…
所以上传有些晚,诸君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