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掉下去的小孩11(1 / 1)

2171年3月26日,早上十点,玩家休息区。

刺眼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透了进来,杰森张开眼,大概是干掉的眼泪作祟,他觉得脸上有什么东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稍微把干掉的泪痕擦掉。

想起身,却发现身子被什么东西压着,让他动弹不得。

一名黑发的女孩躺在他身上,杰森看不见她熟睡的小脸,但从规律的身体起伏可以知道,她整个人处在非常安详的状态,大概是杰森的体温让她感到安心。

原本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杰森,一看到女孩,立刻想起昨天晚上的事。

他记得自己睡着了,但不知为何,半夜两点多的时候突然醒来,发现房间的落地窗开着,而且,地板上映着影子,有个女孩正站在阳台的围墙上,还掉了下去。

那时候的杰森不知道被开了哪个开关,尽管是非常短的距离,他还是把自己的速度催到最高点,跑到阳台,及时抓住女孩的手,她才没有摔下去。

人虽然救回来,但杰森的理智也因为女孩自杀的举动崩溃,他大概是疯了,或太想念罗俊了,竟然没控制好情绪,就这样在不认识的女孩面前哭起来,而且哭得……非常彻底。

「……」

杰森感到懊恼,是不是融入人类社会太彻底,连情绪的转换都和人类一样奇怪了。昨天晚上绝对、肯定、百分之百,是他做过最丢脸的事!平常都能控制好情绪,怎么昨天晚上会失控……!?

电源启动这么久,第一次体会到鸵鸟把头塞到土里的心态,他现在也想把自己的头塞到土里,最好整个人埋进去算了。

身上的女孩突然动了动,杰森拿开放在脸上的手,发现女孩正用一种奇怪的方式在他身上蠕动,大概在伸懒腰吧,那张小脸时不时在他胸口蹭来蹭去,弄得杰森怪不舒服的。

伸完懒腰,女孩撑起身子,整个人坐在杰森身上,黑色的长发垂在眼前,起初眼睛还是闭着的,十秒后,琉璃色的双眼睁了开来,映照出杰森的模样。

「早安。」

女孩拨开面前的头发,纤细的声音和杰森打了招呼。

她坐在杰森的肚子上,从这个角度,杰森明显看见她脖子上青紫色的痕迹,搭配她昨天晚上的行为,不难猜测是曾经上吊的证明。

「早啊。」

杰森试着起身,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可以从我身上下来吗?」

「不要。」

简洁有力的回答让杰森不知所措。

女孩微微偏头,不知道是不是刚睡醒,面无表情到令人害怕的程度。

「名字。」女孩看着杰森的脸,「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那个叫江云格的没跟妳說吗?」

杰森搔了搔头,觉得现在的姿势有点尴尬,「『四号.蓝王杰森』,叫我杰森就好。」

「好的。」女孩满意地眨了眨眼。

「妳呢?」

「柠檬。」

「……没有其他名字吗?」

「有的话,我也想不起来。」女孩歪头,「怎么?这名字不好吗?」

「不,只是不懂为什么是柠檬,妳看起来不酸啊。」

「……哈。」

柠檬竟然笑了,腼腆地抿着小小的嘴巴,竟然有点可爱。

继罗俊后,杰森就没有把小孩子逗笑的经验了,柠檬这个笑容竟然让他的心情瞬间开朗起来,仿佛阳光一样的存在。

杰森问:「柠檬,妳可以从我身上起来吗?」

「不要。」柠檬再次用笃定的声音回答,「我还有事要问你。」

杰森翻了个华丽的巴洛克式白眼,「好,妳快问。」

「杰森很讨厌……自杀吗?」

那两个字仿佛有毒,会让杰森的思考回路瞬间停摆,整个脑袋都怪怪的,胸口的芯片仿佛被蚂蚁啃食,令人难受。

「讨厌,非常讨厌。」

杰森静静地看着柠檬的脸,说:「乖孩子,不要再做那种事了。」

「不要。」

这是柠檬醒来后说的第三次不要。

杰森吃惊地看着她,那双毫无波澜的琉璃色眼睛露出了死亡的光芒,除了绝望,杰森找不到更适当的形容词。

「我自杀过很多次。上吊、割腕、服毒……你能想像的死法,我几乎都试过,可是都没有成功。」

柠檬淡淡地说着,眼神冷漠到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神与畜的其他人,总是有方法把我救活,但是救活之后,我就会被骂得很惨,尤其是江云格,他会气到发抖。」

「可是,像杰森一样哭出来的人,从来没有过。」她说:「杰森是第一个『真正』不希望我死的人,而不是觉得我死了,事情会很麻烦的人。」

柠檬抬头,对上杰森的蓝色双眼。

「所以,如果杰森不在我身边,我可能会去自杀喔。」

「因为我,是坏孩子啊。」

那一瞬间,杰森想起昨天晚上在阳台时,江云格用非常无奈的神情说的话。他说柠檬是个不受控制的小孩,一旦身边没有大人,就会做一些很不好的事,所以需要一个大人看着她。

所谓的不受控制,竟然是一天到晚想寻死。高宇维派谢绿来杰森的咖啡店,叫他来保护一个十二岁的小孩,还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笃定杰森一定会答应。

因为这世上,有谁会比杰森,更无法接受小孩子自杀呢?

罗俊的死不是秘密,当年还上了新闻,全世界都知道有个十二岁的小孩结束自己的性命。但大家不知道的是,罗俊留下的那三台机器人,对于小孩子的死亡,内心都有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梦魇。

「妳在威胁我吗?」

杰森瞪着柠檬,开口:「那个女人给我一个礼拜的时间,让我自由决定要不要当妳的保镳,妳这话摆明是如果我不答应,妳就会死给我看。」

「不,杰森,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柠檬的眼神好像深海里的鱼,一点光泽都没有。

「杰森只要这个礼拜陪我就好,你还是可以决定要不要参加游戏。反正我在游戏里死了,也是被人杀死的,不会是杰森最讨厌的自杀呀。」

无法反驳。

「所以杰森,陪我度过这个礼拜,好不好?只要杰森在,我就不会自杀,我保证。」

心情真是说不出的复杂,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能不答应吗?

杰森叹了口气,想想也无所谓,反正他这礼拜注定要待在玩家休息区,不过是旁边多一个跟班而已,不会有什么损失的……吧。

杰森说:「妳从我身上下来,我就答应妳。」

「你先答应我,我再从你身上下来。」

「妳先下来。」

「你先答应。」

「唉……好啦好啦!」

经过一番波折,柠檬总算肯从杰森身上下来,她跳下白色的双人床,小跑步到大衣柜前,从里面拿出几件自己的衣服,同时问杰森:「你要先用浴室吗?」

「嗯。」

「我等你,我们一起去吃早餐。」

「喔。」

结果一等就是三十分钟,三十分钟对杰森而言很基本,他对自己的外表要求非常高,早上的打扮时间都很长,何况昨天晚上还哭过,整个脸色非常糟,心情也很差,他竟然让柠檬看见自己如此难看的一面。

柠檬还以为杰森在浴室里昏倒了,不忘去敲门确定人还活着,等了大约五十分钟,杰森才打开门,光鲜亮丽地从浴室走出来。

「换妳。」杰森指了指浴室。

「杰森,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柠檬已经换上一件蓝色的短裙,披散的黑色头发直达腰部,她将一个蓝色发圈拿到杰森面前,说:「我不会绑头发。」

「那就不要绑啊。」非常不负责任的回答。

「可是我想绑起来。」

柠檬拉了拉杰森的灰色外套,用那双琉璃色的大眼看着他。

「杰森,拜托你,可以帮我吗?简单的马尾就好。」

「啧,好啦好啦。」

杰森何许人也,虽然自己没有美美的长发,但只要是和穿着打扮有关的事都难不倒他,替女孩绑马尾又不是困难的事。

杰森稍微用手梳了梳,用手抓出马尾的形状,当另一只手拿起柠檬给的蓝色发圈时,他动作停顿,思索了半晌,趁柠檬不注意时将发圈放入外套口袋,再拿了出来,替柠檬绑上去。

「好了。」

高高的马尾扎在后方,将柠檬漂亮的鹅蛋脸都凸显出来。虽然面无表情,但她看起来很高兴,琉璃色的双眼没有之前的死气沉沉,看起来有精神多了。

「谢谢。」

「快去浴室吧,妳会刷牙吧?」

「我没那么笨。」

柠檬朝浴室的方向走去,杰森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叫住她:「喂!」

「?」

「妳不会在浴室自杀吧?」

「不会哟。」

柠檬眨了眨眼,朝杰森露出那抹腼腆的微笑。

「杰森不是,还陪在我身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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