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榻上许久,想起什么,终是够着身子从红木雕花匣里拿出他写给自己的第一封信。
捏在手上瞧了又瞧,一掩眸,指尖一挑,密封的那根细线被轻易挑开。
拆开,一阵檀木苦香扑面而来。抖着一双手躬身趴于榻上,胡乱拭去面上泪水,借着微弱月光看去,字里行间的政见,与与自己如今所行国政并无多大出入,若非说有什么区别,是他提及戈兰须与秦国商贾联系密切,而戈兰如今并与秦国互通罕见,重心完全放在与周边小国的往来贸易上。
左右之选,自己转身选择了另一边。
眼泪似是永远不会停歇似的,一滴滴掉在他的信上,泅氤开几朵墨花。只将其默默抹去,坐起身将信捏于手心,远望天澜许久,直到远处传来太监在城楼前肃穆的钟鸣之声。
不过辰时初刻,兰颂便来内廷述职。
见她红润娇妍的面颊是从未有过的憔悴煞白,惊了一跳:“昨晚高兴到未就寝吗?两只眼睛肿成桃子了。”
秦章仪惫懒瞧他一眼,只无精打采窝在软榻上,有气无力问一句:“将军可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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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事大了!”兰颂重重哼了一声,坐在下首右侧:“太妃吩咐的,微臣已然查清楚了。同生共死这种蛊毒,中招自然难以独活,可也不是没有解药。”
秦章仪眸光亮了一瞬,勉立微微起身:“什么解药?”
兰颂奇怪瞧她一眼,叹息道:“这解药说起来,跟没有是一样的。需要生蛊之人每年的心头血,整整凑齐十年,用每年春分前的雨水混着秋分后第一场雨化开,配着千年雪莲服下,这才得以解开。”
秦章仪脸色随之一暗,重又歪下去:“倒真是与之无异。”
兰颂盯着她,狐疑问道:“你打探这个做什么?想给谢必安下?还是给谁?”
秦章仪无力扯扯嘴角,:“将军抬举我了。似乎本宫又毒又只手遮天,这毒,大秦的千岁爷已然注入本宫体内了。”
兰颂眉头遽然猛烈颤动,“噌”一声站起,死死盯着她道:“你说什么?”八壹中文網
秦章仪换只手撑住脑袋,瞧他一眼重又微阖眼皮,慵声道:“动这么大气作甚,你能杀了他吗?”
兰颂狠狠咬牙,一臂膀下去,拍碎玉石几子:“天杀的谢必安!”
秦掌仪勉强吭笑一声,懒懒道:“他奸滑着呢,瞧见昨日的秦使了吗?是送银子来不错,可也存了一层敲打戈兰的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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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颂亦沉声郁郁道:“礼仪是不对。若是属国,应在三月之内派遣外交官员协商方可觐见面圣,若是秦国四十二郡县之一,才这般不请自来,他这不是建交,摆明是中央给地方拨款。”
秦章仪嗤笑一声:“咱们以为戈兰是属国,他们以为戈兰是四十二郡之一,像三哥是清河郡的藩王,六哥是昌炎县的藩王,兰章公主和兰大将军不过是戈兰的封地藩王这般。”
二人半晌无话,秦章仪头疼欲裂,强撑着问一句:“兰将军可还有事?”
兰颂斜睨着她,哼笑两声:“今日末将是带着百姓的赞誉而来。国政自施行之日起,裨益甚多,眼见着民生是有了起色。天下人纷纷称赞戈兰王一代明君,百姓不知,咱们自是知道,那位明君其实是您秦太妃。”
“明君?”秦章仪哼笑两声,似是鄙夷不屑至极:“明君二字,实难开交。”
“不仁不明,不狠不君,过仁则昏,过狠则暴。明君赞誉现身,暴君和昏君亦如影随形。而如何仁,如何狠,对谁仁,对谁狠,何时狠,何时仁。明君之道,蕴与其中。本宫还远远做不到这些,兰将军抬举了。”
兰颂亦笑了一声,正色道:“今日来自有正事。虽有秦国银两解困,可总归只能解一时之困,内廷日常花销,自是一大笔。你在秦时便掌管后宫之权,不会不知道其中运转。且看太妃娘娘作何打算?”
秦章仪默了一瞬,扯唇笑道:“舅舅可知秉笔太监谢必安富可敌国,那些金银财宝是从何而来?”
似是明白了她想做什么,兰颂一凝眉,问道:“你是说卖官鬻爵?”
秦章仪嘉许地看他一眼,皱皱鼻子道:“怪道历来总是甥舅成事,这般看来,舅舅聪慧过人,当初策反舅舅算是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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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颂闻言,那张冷峻的脸忽得变得五颜六色,似有几分被夸奖的心悦,还有几分嘴角抽动的脸黑之色,一时间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似怒非怒,好不精彩。
半晌,他不禁无奈叹气:“哪有这样的统治者,自己用官位换银子。”
秦章仪面不改色:“谢必安不就是?纵是如此,朝廷运转还不是无碍,他自己还得了满满当当的银子。”
兰颂神色忽得一变,那双眸深沉而又悠远,似是透过眼运筹帷幄的小女子看向另一个人,半晌,他无不慨然喟叹道:“你和你母亲很像,但是比你母亲聪明许多。”
秦章仪别过脸去,轻嗤笑道:“聪明亦是不得已,若有选择,做个一生富贵平安的蠢人,倒也不错。”
正说着,又见戈兰王身边的大太监托着朱红托盘走进,深深下拜殷殷道:“见过兰将军,太妃娘娘,佛桑国庆贺王君登基大喜,特送来他们国家特有的栀子陵木发簪一对,本是给王妃娘娘的,偏生王君见娘娘辛苦操劳,便将其孝敬给您了,可见王君一片孝心啊!”
秦章仪内里冷笑一声,亦如往日般淡淡收下。
待大太监走了,兰颂便皱眉道:“这位戈兰王未免太殷勤了些,送东西送的这么频繁,末将不比礼部官员,不常出入内廷,饶是这样都撞见两三次。”
秦章仪笑而不语,只是悠悠道:“前些日子内侍禀报,王妃害喜,已然三个月身孕。他一个闲散皇帝整日里陪着王妃好不自在,咱们反倒累死累活,实难意平,本宫瞧着,也该让他忙些。”
兰颂不解地皱眉:“怎么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