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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事破(1 / 1)

秦章仪旧伤并未痊愈,却执意举起寒剑挥剑自卫。

一身红衣在狼烟战场蹁跹,宛若盛开的荼蘼花,妖冶诡魅。一时间耳边的头骨断裂,血液喷洒,头颅滚地声不绝于耳,断臂残身入眼皆是。她的眉梢眼角染上丝丝血迹,却更添绝色。

瞧着谢必安依旧不紧不慢,她双臂高举,一把砍下扑过来的小公士的头霍然转向他,冷笑道:“谢大人,本宫今日不想做亡国公主。”

谢必安只用内力随意砍杀着,并未尽全力,只幽幽喟叹一声道:“霍徜晋升后,雍州兵营倒是从上到下坏了个彻底。”

短短半个时辰,咸阳城西洪武门亦被攻破,偌大的皇城,东西南北四方护城门,如今只剩下东门孝定门未被攻破,顿时王公贵族,女使太监退至东门甬道内。

身后,京畿护卫军奋勇杀敌,身前,王孙贵族死走逃亡。

不过二十尺的距离,眼看快冲出城门,却见东门从外被什么重物撞击着,一下又一下,尘土沙石掉落飞溅,所有人登时停下脚步。

不多时孝定门便被几个小士兵用圆木撞开,门甫一开,外面赫然是镇国公和英国公二人玄衣飘荡,身侧两边带刀将军分别是莲勺兵营的主将邵珩和肤施兵营的主将邓骞,杀气腾腾,戾气飞扬,再往后看,竟也有一道红衣身影,正是消失三天的何鸢。

五人并着身后百万大军气势如虹,镇国公和英国公噙着桀桀冷笑,大步流星走进甬道,并着身后九十万大军向内冲来,地面轰轰作响,直有天崩地摧之势。

不过在不足五尺宽的甬道里,身前是九十万大军,身后是造反的雍州兵营。

皇族们被两面夹击,避无可避,便是插上翅膀也难逃。

为首的自然是谢必安秦章仪二人,身后是公主嫔御并着被打晕带走的二皇子及一众媵女嬖侍。

两队人马相隔不过三尺,对峙半晌,英国公得意满满,先开了口:“谢九千岁,你一个太监,都活不过今天,何谈九千岁呢?趁现在改个名字倒是还来得及。”说罢与身后九十万大军一齐放声大笑。

这群身居高位的男人向来视太监为下等玩意儿,纵然权倾朝野的谢必安比别人多了千难万难才爬到高位,他们还是先嘲讽他太监身份。

谢必安只将滴血寒剑背于身后,面上依旧噙了三分戏谑笑意,闻言亦不置一词。秦章仪倒是露出嫌弃的表情,凉嗖嗖道:“堂堂英国公说话就这么没水平,都老得掉渣子了,还学别人争权夺势,就算真抢到手了你也该掰掰手指算算自己还有几天可坐。”

谢必安看向她,嘴角扯出一抹几不可闻的笑意,便一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你给我住嘴!”是何鸢的声音,瞧着二人浑身是血依旧时时狎昵的场面,她倏然露出莫名神色,但只是一瞬,很快用面上愤世嫉俗的正义之色将其完美掩盖,凌然道:“死到临头那张嘴还不饶人!你等且瞧今日我为爹爹和全家老小昭雪!”

此言一出,谢秦二人不约而同看向对方,皆从彼此眼中瞧出一层推一层的算计与心机。

她今日竟穿着和秦章仪并无二异的水红披衣,一路杀敌赶来,血溅满身,如此瞧着,竟然与兰章公主并无二致。

秦章仪不屑一顾,暗暗对谢必安道:“她这是留后手,欲与本宫同归于尽了。你可得护好本宫,知不知道?”

谢必安俯眸看她一眼,便目视前方,依旧戏谑道:“而今局势高下立见,谢某已是强弩之末,临死前想不通的事,二位国公可别让谢某再带到黄泉去了。”

而后他泠然问道:“其一,唆使何鸢偷盗兵符;其二,两家联姻壮大势力;其三,若皇十八子活着,便以谢某不臣之心为借口起兵,后挟皇子登基做个傀儡皇帝,若皇十八子身死,依旧以谢某不臣之心为借口起兵造反,不过就是改朝换代,这皇位你们来坐。左右都要以皇十八子为借口起兵造反;其四,收拢刘尚峰和渊文阁结党营私为你们所用,欲用学士力量昭告天下自己谋反是清君侧,自己才是天下正统;其五,闹事纵火,并着金陵返京后大大小小数十场刺杀,欲直接夺去谢某与公主二人性命,确是如此吧?镇国公大人,英国公大人。”

话音刚落,却见英国公面露土色,冷冷怪笑道:“你小子倒是个难得的人才,若站在本爵这边定然如虎添翼,倒是可惜…”

镇国公鼻子重重哼一声:“说起联姻,你将陈小将派去沙场,说起结党营私,你们不是将十公主嫁到沈家了么?还处处抬举那个废物陆寿昌!便是闹事纵火也好,派出数千精英刺杀也罢,如今你们二人还不是活生生站在这里?我们不过得了兵权这一趟儿好!”

谢必安垂眸,对一旁的邵珩和邓骞淡淡道:“当年岭南战役甫一结束,二位副将便赶往肤施和莲勺上任大将军,如今想来,倒是许久未见了。”

那二人五大三粗,不会这帮文官文绉绉的巧舌如簧,闻言亦不语,只不明意味的哼笑两声。

谢必安又垂眸看向乖乖窝在他怀中的秦章仪,缓缓闭了闭眼:“你二位不需记得往日情分,只消动手罢!”

在那二人抬起的嘴角和再也按捺不住的野心中,邵珩和邓骞手握滴血寒剑,划破空气,冷冷地驾到了镇,英国公二人脖颈上。

那二人一惊,登时失去所有颜色。

邓骞顿足大笑道:“谢帅,神武不减当年啊,当初岭南一别我和老邓就说,谢帅武能纵马平天下,文能提笔定乾坤,回京任职后前途定然无可限量!”说罢一个踢腿打在英国公膝盖处,直教他扑通跪地:“作死的老家伙!你以为只消拿到那巴掌大的虎符,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调派天下帅才兵将吗?我呸!老子千辛万苦保卫国家百姓,怎的就保卫了你这等货色!”

邵珩看了一眼何鸢,对谢必安道:“这便是兰章公主?”

秦章仪面色不变,只挑挑娥眉,退出他的怀抱,微微颔首正色道:“正是。”

他乐了,“久仰久仰,当年谢帅在兴元打仗中了毒,迷迷糊糊啊…”

邓骞“啧”了一声,打断他:“打仗呢,没个正形的老东西!如今说儿女情长作甚!”

二人在九十万军逼宫前谈笑风生,未免惹来反贼动怒。

镇国公发出困兽犹斗的蛮横呜咽声:“你们二人奸诈无耻!虎符…是赝品!”

两大主力被控,自然放松警惕,不曾想何鸢一个踢腿,用鞋上倒钩勾出腰间一个类似香囊的物什,直直向秦章仪踢过来,那香囊见踢便爆,登时发出轻微的爆裂声,散发亮黄色的气雾,众人咳呛之下谁也顾不得谁。

待那阵迷雾散开后,才看到她退在两尺开外,一把钢刀架在秦章仪脖颈上,二人几乎一模一样,一个却欲杀一个,纵使剑拔弩张,到底添了几丝诡异。

她紧紧逼迫着怀中美人儿,在她耳边吼道:“你这荡妇!真真无耻…别过来!”她忽得噙着冷笑道:“谢大哥,你最好别过来,否则你的公主可要人头落地了!”

秦章仪定定瞧着谢必安,见他眉间几不可闻的愁色,便淡淡吐出两个字:“废物。”

何鸢闻言一愣,蓦地含了极重的怒意在秦章仪耳边吼道:“你这女人狼心狗肺,他把心都快要掏给你了!你却…”

秦章仪见她激动难却,趁她不备一个踢腿翻身,霍然挣开她的钳制。

何鸢哪里甘心,飞身便追,二人顿时剑舞飞扬,扭打在一起只分不清谁是谁。

其中一个插空对谢必安厉声吼道:“愣着作甚!杀了她!”

另一个嘲弄道:“跟本宫玩真假美猴王?你还真是无聊至极。”

那个挑挑眉毛,不屑的瞥她一眼。

两人举动都是十成十的兰章公主会做出的反应。二人打得烈火朝天,便是连走剑的招数,都一模一样,狠辣无情。

镇国公被邵珩的紫云靴踩脸顿地,亦强忍着冷笑道:“本爵培养何鸢多年,老夫有自信说,他们二人便是扒光了衣服,老夫也认不出谁是谁。”

谢必安冷眼瞧了半晌,一壁拿起小公士的弓箭对准他们二人,一壁淡淡道:“可不,你们策反多年侍奉的女使,自然每根发丝都别无二致。”

瞧他拉弓搭箭,邓骞急急上前一步道:“谢帅,小心伤到公主!”

谢必安没理会,几乎是刚一瞄准,那支箭便极其凌厉的射了出去,直直扎在其中一个身体上。

他瞄的极准,几乎直接往心口上扎,一点后路都不留。

扭打的其中一个身影登时一抖,挣扎几下,便口吐鲜血抽搐着,无论射中的是何鸢还是秦章仪,她还是一副“秦章仪”的模样,一把摔在地上,用尽全身力气瞪着他叫了一声“千岁…”

她重重摔在地上,抽搐良久。大口大口的呕血,不消别人说,她也知自己大限已至。

四周寂寂,她忽得流下泪来,当着数百万人面低声问:“千岁,你有没有…对我”

谢必安冷冷睇着她,那眼神似乎在看一具尸体:“没有。”

她又问:“你有没有…信过我?”

谢必安几乎立刻回答:“没有。”

另一个秦章仪,提着剑冷冷凝眉望着,她不禁思忖道,若有一天自己死了,或许也会问…这样的问题吗?敛了神色,她只默默走到谢必安身边与他比肩而立着。

又听他对地上的女人说道:“镇国公不臣之心在先帝还活着便已露出一二,你以为马文轩杀你全家灭门何氏是朝廷授意,镇国公是天降神明助你报仇,可你不知,马文轩早早便是镇国公的人。”

地上女人涌出泪水,许是没有力气再说话,她嘴唇翕动半晌,却忽得瞪大眼睛,流出血泪来,直指与他并肩而立的女人:“千岁你好狠的心…杀了她…杀了…”话没说完,却大口大口呕血,瞪着眼睛,死了。

这便是临死之前还要反咬一口她才是秦章仪了。

红河对这公主亦存了怀疑的心思,只对谢必安怯怯道:“恐怕先帝爷来了都分不清二人,千岁大人怎的就能分清?”

谢必安掩眉不语,秦章仪恨铁不成钢的斜她一眼,眸里的嫌弃丝豪不掩: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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