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去想那外面的世界,仅仅看内城,还能感受到人间繁华。
这里似乎没有经过任何变化,干净整洁的街道,脸上轻松自在的行人,大小宅院里的吵吵闹闹,还有一些街市上叫卖的吆喝。
能进内城的人都不简单,方云的两个邻居,也早早地将家搬到内城了,如今两侧的屋舍换了主人,只是不会有人想到,这些新主人,全都是方云手下。
从云玉坊出来带着的几个手下,从两侧房屋里出来,利用不同的身份分别进入内城,而方云,则像是独身一人,走在这豪门所在的区域,东方府邸门口的那条大路上。
从旁边偶尔经过的巡逻之人,似乎对他视而不见,方云立至东方府邸门口,看着对门的方氏主家府邸,摇了摇头。
空无一人的方府并没有被朝廷收回,或者被别人占据,它就静静地在四周灯火通明的各大豪族宅院之中,保持着一片黑暗。
“宗主,东方小姐所在内院,并没有什么高手,她修为被封了,锁在房里,已经买通了人在里面……”
有手下跟方云传音,方云笑了笑,没有说话。
手下不敢出手,并不是因为东方雪受到多么重视,被看押的多么严密。
相对一个六品巅峰,五品都不到的女孩子,她原本作为这一代东方家的大小姐,可能是被当做尊者培养的,但毕竟不是尊者,况且只是个女子,真要有难以拒绝的联姻,东方家并不会犹豫。
从这一点来说,三品,二品,其实没有人会从她身上联想到她和方云有关系。
毕竟方云现在,已经是动辄风云变化的“大人物”,就像方云把那怪物体内产出的东西叫虚晶,全天下都开始用了这个名字。
如果不是作为联姻作用,东方雪现在受到了皇族和她东方家的关注,方云的手下,都能把她暗中打晕,装袋,一套带走。
虽然没人知道东方雪是方云极为关注的人,但脱离所有,追根溯源的因果反馈,是另一回事。
香灵感觉,长生会说不定会将此事,推动方云和皇族产生矛盾,是因为她下意识的以为,那个罗生知道了东方雪对方云的重要性,知道方云需要源相等。
但从她轻松的带回来秋羽心之后,方云就知道,本源比因果更深,就算是罗生也不知道她们对自己到底有多重要。
不然,岂会将秋羽心这么轻松的就放了回来,然后来引怒自己?
不过,因果反馈绝对不会有错,自己感应的危险,应该就在这京城了,不知会怎么样来临。
方云承认,罗生确实成功的引怒了自己。
想着,方云顺着不断有人带领的路线,就像回自己家一样,轻松的来到了一个房间前。
“你早晚要嫁人的,嫁给齐王儿子也是嫁,嫁给威王儿子也是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要怎么样!”
一道女子的声音传入耳朵,方云本来打算敲门的手顿了一下,视线透过门房,看到东方雪赌气似的将被子盖在头上。
“我不管,我要修行,谁愿意嫁谁嫁去!”
她床对面的茶座上,一个妇人,带着丫鬟,似乎是她母亲。
“嫁人又不当误你修炼,那齐王的老太爷,可是大尊,那威王的爷爷,也是大尊,别怪娘说你,你现在干的那个掾密司,能跟齐王和威王家比?
皇上现在啊,不行喽,进了人家家门,还能亏待你不成?不比你在那什么破司强!”
她母亲说着,却看东方雪气呼呼的起床一掀被子:
“太爷爷以前不是说,让我好好修炼?我可是有成为尊者的潜质,等我突破了,能护着东方家几百年,他不是说想,我想嫁给谁,以后最好不嫁人,直接招婿吗!”
“呵,”一声冷笑,从她母亲口中传出:
“这事情就是他亲自定下的,你看来是不会选了,我今天来不是跟你商量的,要么齐王家,要么威王家,等你太爷决定后,你就准备嫁过去吧!”
“我不嫁,我死我不嫁,要嫁你嫁去吧!”东方雪气的把被子扔了下来,生气的看着她母亲,结果没想到,自己猛然就挨了一巴掌。
“混账!有你这样说话的?”她母亲怒视着东方雪。
“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你心里藏个人,但你是东方家的人,就必须得为东方家牺牲,什么情和爱的,没有东方家,你连内城都住不上!”
“五年了,我都不知道你喜欢的是哪个人,你要是早点把他带回来,前几年家里还算宠你,哪怕是个泥腿子,真要喜欢也不是不行,但你连我都不让知道!”
“落到今日这份田地,都是你自找的!前几年就叫你嫁人,你不去,现在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她怒气冲冲的甩东方雪一巴掌后,起身要离开,身边的侍女眼力劲十足,立即给他开了门,方云摸了摸鼻子,侧身一让,看着这两个人从旁边走过,房屋大开的门前,东方雪倚靠在床边,默默流泪。
望着房门被两个侍卫重新关上,东方雪失声痛哭,心中有呢喃声:
“我配不上他啊,他身边的侍女,都是大尊……”
哭了良久,夜深了,也没人来管她,五年来,那个人的名声越来越大,长时间都没有见过方云的东方雪,感觉自己都快要忘记他了,
可是,每当自己陷入危险的时候,总会有人及时出现,然后救下自己,就像是一直在保护自己一样。
利用掾密司的方便,她隐隐有了线索,感觉对方像是云玉坊那边的人,
有过暗喜,有过忐忑,还有过深深的惆怅,越想忘记一个人,反而越感觉……难以忘却。
“别哭了,吃糖不?”
一个干净修长的手掌伸到了她的面前,东方雪抬头一看,只见一身白衣,黑发如墨,无数次悄悄想过的,陌生又熟悉的面庞,正微笑着。
在烛光残影中有些虚幻般,不真切。
“不吃!”东方雪愣了很久,泪珠还在眼角挂着,却猛一推开方云手掌,扭过头去。
方方正正的糖块在地上滚落,方云叹息一声,捡了起来,将灰尘吹掉,然后扔到了嘴里。
随后便是良久的沉默,方云只将这一片区域笼罩了起来,形成自己的小天地,却不知该干什么。
又过了片刻,方云坐到了凳子上,东方雪依旧瘫坐在地上,旁边还有她生气时扔下的被褥,镶边是水蓝色,看着就很华贵。
她被封印了修为,似乎腿有些麻,然后有些踉跄的站了起来,看着方云:
“你来多久了,之前一直就在看我的笑话吗?”
“刚到,跟我走吧?”方云却这样回答。
深吸了一口气,东方雪摇了摇头:“我记得,你有夫人了,你还会娶我吗?”
“我可以收你为徒,我还没收任何徒弟,只要你来,就是我大弟子。”
东方雪却一声惨笑,缓缓后退,脚步带着地上的被褥都褶皱了起来,她被绊了一下,跌坐在床沿,泪流满面:
“我想过无数遍,你会来找我,你会来娶我,哪怕只是个妾室,我也愿意……”
“书上说,很多私奔的人,都娶了她们做娘子,我不在乎名分,但你要我跟你走,却又不娶我……”
“我没你和你娘子认识的早,也不奢求能配得上你,但以你的身份,真纳我做妾,我家里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方云叹息一声:“我心里只有一个人,对不起……”
“那你为什么还一直保护我,”
“为什么我一要嫁人,你就过来了!”
“为什么……不愿骗我一下。”
东方雪哭着,见方云低头沉默不语,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敢似的,泪眼更汹涌了几分。
“你走吧,我不想去打扰你,就当我们从来没见过,你有你的娘子,我也要嫁给别人了。”
她语气又平静了下来,眼眶红红的,没看方云:
“我想明白了,我终究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论我怎么努力,五年才到六品巅峰,而你太强了,太快了,快的就像晨起而升的朝阳,是我永远也触及不到,只能远远看着的人。”
“你走吧,别来管我了,我会嫁给一个大尊血脉嫡系,我不再会去掾密司做事了,会很安全,也别让你的人来保护我了。”
看着东方雪没有经过岁月变,改变过一点的娇俏侧脸,方云无声的沉默着。
沉默了许久,东方雪也没有再出声赶走他,她也不再不看方云,就这样无声的注视着,这个和记忆里没有任何不同的男人。
眼神没有一丝一毫波动,犹如死心。
方云,起身,走到了她面前。
东方雪也抬起了头,看着这个浑身充满令人迷醉的阳刚气息的男子,看着他来到了自己面前。
“对不起,我……必须带你走。”方云说着,凝视着东方雪,她便一声嘤咛,昏迷了过去。
转身,东方雪无声的漂浮在他身后,就这样走出了她的房间,走出了一个小院,走出了东方府。
抬头,晴空月朗,点点星光如萤,方云长长叹息一声。
一瞬间,觉得自己极其自私。
不知为何,自己就是不能忍受,一个喜欢自己的女孩子,就这样嫁给了别人。
但要自己把她也收了,却又想起来了林妙玉。她回来发现自己又多了一个女人,将会有多难过?
可是,就这样把东方雪带走,不顾她的想法和感受,对她也太不公平了。
看到身后东方雪犹如熟睡一般的面容,方云甚至不知道她醒来后,该如何面对她。
想法在脑海中错乱着,但方云刚带出来东方雪走了几步,身边的手下逐渐汇合后,东方府就发现她不见了。
与此同时,正在东方府做客的,皇族那个威王一脉的二品,便直接开始用感应搜寻,
方云不可避免的被发现了。
一阵强大的注视投到了自己身上,方云四周隐藏行踪的手下,也都被直接扫了出来,
他们面色难看,一阵心悸,犹如寻常手无寸铁的普通人,突然被一头相隔咫尺的猛虎盯上了。
“我不管,自私就自私吧。”方云想着,招手过来一个四品手下,虽然不太记得她的名字了,但隐约记得,好像是含姑姑的心腹,后来被派到这燕京开青楼了。
“把她带回三天洞,交给香灵,”
方云示意全部人都离开,他们也很有经验的样子,带着昏迷的东方雪快步离开,连东方雪的身形都随之隐没不见。
找到方云的这个二品没有去追,也没办法再次搜寻他的手下们出来,因为全部注意都被方云牵扯住了。
这处大族豪宅区域,此处路段尽头,立身所在的方云,看着对面走来了,一个胡子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头。
这老头走着走着,就挺直了身子,人也挺拔了起来,到了方云十步左右的距离,就成为了一个壮年男子,静静的看着方云。
“方云,你五年不现世,一出世,就偷人家姑娘吗?”
赖于强大的情报,方云虽然没有见过对方一次,却认识他,开口笑道:
“李安,用不着说偷吧?她跟我有缘,我带走了,你和齐王一脉的李察都得不到,对大梁来说,其实是好事,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