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权是这些民众普遍信仰的东西,掾密司直面皇上的特权,改变一下他们对亓枣儿母子的误会就是这么简单。
一早随意就喝了两碗水,方云二人再度找到里正,一路上遇到不少村民,他们看向亓枣儿一家时,表情都不再那么耐人寻味了。
“大人,我们去亓老五家里看看?”
亓富贵院子里的尸体还没被挪走,周围有不少村民,他表现的比谁都急,这事一天不结束,尸体就要一直放在他家,难受不说,还得担惊受怕。
方云点点头没说什么,跟着他来到亓老五家,这算是一个比较富裕的农家了,养了不少牲畜,院墙看样子刚加深了许多,实地考察了一圈,依旧一无所获。
“你说亲眼看到了雪妖?讲一下。”
方云问着这个披着羊皮制衣的男子,听亓老五回复:
“大人,那天……”回想起来那天,他好像依旧有点害怕:“那天我寻思天突然下雪了,羊可别冻着了,睡前就看了一眼,结果发现一个浑身白毛的猴子抓着一头羊,我当时吓的倒在了地上,刚叫了一声就发现它没影了……”
“没听过雪猴喜欢吃羊啊,吃脑子还正常点,”方云瞥了一眼动情描述的亓老五,同样是一无所获,
事实上亓老五的羊也没丢,雪妖看到他就跑了,他也没看清。按描述就像是雪妖还不如普通人的样子,像是品阶最低的一种,难怪京兆府一开始派来的捕快才刚入品。
这两条线索其实都相当断了,亓老五这边没啥用,王氏那边也没有什么发现,虽然捕快就死在了她的床上,但亓枣儿先是被那个捕头弄晕了,王妇更是承受不住也晕了,听不到动静也很合理。
如今只剩下这个书生家了,方云觉得应该会有所发现,其实王氏和亓老五这边都不算是真正见过雪妖,唯独那个死了的江湖人可能是被雪妖杀的,附近有妖血。
没理会不停絮絮叨叨的亓老五,方云示意亓富贵带着自己去那个书生家,一边走路一边听他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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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才书生名叫亓刻书,家就在村口偏角,听里正说,也不是他安排那个江湖人去住他那的,而是其自己要住在那,亓刻书当时还很不情愿,被里正教训了一顿才老实。
秀才在这个村落并不受欢迎,沿路询问村民,都能听到不太好的评价,主要是亓刻书年纪不小了,还求不到官身,又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甚至还没有娶妻,
里正给他弄了个学堂教书的活计,他还不愿意去,宁愿天天往城里跑去求举荐,时间长了整个亓家村都不是很待见他,这种靠近京城的大村。一个秀才地位真不算多高,员外举人都有好几个。
林妙玉看的许多话本里,主人公都是秀才,本来她对这亓秀才的家还有些好奇,一见到这个路径偏僻的院子,不由大失所望,感觉不到一点文人的高雅,只剩寒酸腐朽。
亓富贵喊了两句,没人应答,方云面色严肃了起来,感觉不到生人气息,推门强进了院子,发现这秀才已经死了。
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瘦弱男子,趴在没有包浆的板桌上,嘴唇发黑,身体僵硬,看其穿的单薄,竟然是被活活冻死的。
再度检查一遍,全身上下没有伤口,四肢还不算很僵,确实是冻死的,看起来应该就是昨晚刚死。
亓富贵是最后一个进来主房的,一看到亓刻书的尸体,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听方云说他是冻死时,又好像松了一口气:
“不是雪妖就好,我就怕雪妖缠上我们村了。”
冻死人的事反而太常见了,每年都有好几起,亓富贵见怪不怪的说着,也上来查探,口带不屑:
“我跟他说过好几次了,他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地都不愿意种,好不容易给他安排个体面的活计,他还不乐意,欸!没钱没吃的,死了吧……”
方云默然,许多人努力的活着,生存都是个问题,何况眼高手低,自命清高的他呢。
看着他死前仍死死的攥着笔杆子,桌上一应杂物里大多数都是关于秋试的书籍,除了默然还是默然。
世家把持着大部分的晋升渠道,秋试真的是唯一一个有机会上升的途径,他读过书,见过这样的希望,最后死在了希望里。
但是此人自己也有问题,有理想是好事,不肯脚踏实地先弄活自己,死就死了,唯一可惜的是线索也断了。
挥手让里正把这人弄出去,方云看着这两间屋舍,外边还有个厨房,就这么大地方了,一眼看到全貌,唯一的优点可能是安静偏僻,没什么人打扰。
“既然偏僻,那人为啥非要住在这里?”
方云嘀咕,趁里正去喊人抬尸的时候,开始不断翻查东西,旁边屋子有个窗户,是被从里面撞破的,
方云闭着眼睛想了一下画面,应该是那修士发现屋子里有危险,要逃出去。
燕京每年都有冬雪,这个破开的窗户应该就是这书生冻死的主要原因,心里骂了一句这家伙是真的懒,窗户但凡补一下都不至于这样,来回翻找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方云又察觉到了新的问题,既然窗户是从里面撞破的,可除了那处窗户,别的地方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啊!
雪妖是怎么进来的?它还会自己开门不成?
里正喊来了两个人,把这个秀才的尸体抬走了,方云随手坐在了那个秀才刚坐的位置,继续拿出来玉简。
任务给的信息只到了亓家村,至此关于雪妖的线索就全断了。
“该不会要完不成任务吧……”
方云揉了揉脑袋,指派任务完不成,下个月的俸禄就没了,一直完不成还可能面临失业风险……
一双小手探了上来,林妙玉帮他揉了揉脑袋两边,开口说道:
“我的灵觉告诉我,里正有问题……”
方云一惊,瞬间想到了什么。
谁对这个村子最熟悉?谁又能出入无人之地般,精确的一夜连杀两个在不同家里住着的六品?
最关键的还是,这两个人都是在屋子里遇袭的,四周没受到多大的破坏,看样子就像是被偷袭一般,凶手一定是极其熟悉这里,甚至能自己开门!
只有这个里正!相当于亓家村的村长的他能做到,既能接待外来人士,又能熟悉本地住户。
“他身上有妖气吗?”
“没有,不过有没有修为不能确定,那种敛息术……”
“我怀疑是不是那个捕快和江湖人意外发现了些什么?好媳妇,你给了我思路了……”
方云略有激动的回头,抱着林妙玉转了一圈,这下一想,感觉那个里正肯定有问题。
“哼哼,要是以前,我都能算出来……”
林妙玉柔劲推着他,没推动,见这里暂时没人,就算了,任他把自己晃了一圈。
亓富贵跟人去搬运尸体了,方云放下自家媳妇,渡步在这个屋子里晃悠,片刻后开口:
“虽然这个秀才是被冻死的,但也不能确定,会不会是被弄到外面冻死再抬回来的,
我怀疑昨晚我们俩是住在了亓枣儿家里,所以这个秀才就死了,如果昨晚我们在这,亓枣儿可能就会死去。”
“你是说他们想掩盖什么?”林妙玉很快明白了方云的意思,问了一句。
方云称是:“我看他一路上挺正常的,这也只是怀疑,我们一会先借口去去周围逛逛,晚上再潜入亓枣儿家,如果……亓枣儿一家今晚肯定要出事。”
两人商议了两句,就出门朝里正家去了,见到亓富贵,再怎么看他都是很正常的一个人,周边三个庄稼汉在他的带领下,唯唯诺诺的跟自己行礼。
“大人……这尸体都三具了,要不我们先把他们埋了吧?”
亓富贵低头侧身说着,似乎很害怕这三个尸体,方云没什么神色变化,直言道:
“先放你这里吧,暂时没什么线索,我们去村子周边看看,看能否发现雪妖的线索。”
“这?大人要不要找人跟你们一起?小的可以喊上村里的人过来帮忙。”
虽然下着大雪,但今早又死了个人的消息传出去后,许多村民都过来看了情况,脸上惶恐之色明显,亓富贵一说,许多穿着皮衣毛毡的男子都进来表示同意。
“不必了,没事的,找到雪妖我们就会杀死它。”
方云语气肯定,安抚一下这群受惊的村民,摆摆手拉着媳妇就要出村,亓富贵跟在后面大喊:“大人,你们几时回来啊,我给你们做点饭食之物……”
众人却见到方云速度很快的就没了踪影,只剩远远的声音传来:
“明天吧,这周遭范围挺大的,不知要转到何时。”
不久后,
林妙玉和方云又再次来到了那个江湖修士的遇害地点,在打到脸上生疼,却逐渐变小的雪雨中并肩而立。
“如今我倒是看出来那里正有点不对劲了,他太正常了,正常到不像是一个魁梧体格的汉子,
而且同村的那些人都愿意跟着我们出来找雪妖,他却害怕觉得亓枣儿一家是妖怪,”
顿了一下,方云立在雨雪中出声:“少了一股血性。”
看着这雪从纯粹的雪花转化成雨夹雪,方云感觉到天气好起来了。
天寒地冻,人都能冻死,下了雨反而说明温度上来了,林妙玉攥着方云的手,支撑了一个内力罩子,防止衣服被打湿透,浅浅一点螓首:
“只是这里,确实有个雪妖,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
“可能是合作?也可能是碰巧遇到了……”
方云二人再次查探了这处战场,依旧一无所获,却也不是骗那个里正,而是真的在村子周围找找痕迹。
只是不停降落的大雪太大了,掩盖住了一切痕迹,转了两圈也一无所获,方云其实心里明白,正常的案子怎么也不会移交到掾密司的,肯定是他们京兆府搞不定,才移交过去的。
想着,二人来到了一处被冰封的河边,方云望着犹如寒江雪一般的美景,正拉着媳妇滑滑冰般的渡过,林妙玉拉住了他,
感应中,一队几百人的士兵散烈着气息正在过来,没过多久,就看到了甲兵顶着雨雪,步伐飞快的来到了江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