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挑衅
车内弥漫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滑过鼻尖,刚想捕捉,却又很快消失不见。
清冽干净,后调像檀香,又夹了些许薄荷的味道。泛着丝丝魅惑。
陈旖旎熟悉这味道。某高奢香水的独家个人定制款,greycity。
就算是隔了大半月,她也记得独属于这个男人的味道。
沈京墨困倦地靠在旁假寐。
气度深沉儒雅的男人穿身哑灰色西装,丝不苟的领口束起修长脖颈,寸寸裁剪恰到好处,裹住线窄腰,修长双腿微微交叠坐在那里,饶是不言不语都气势颇足。
陈旖旎想起那天去他家收拾自己的东西,打开衣柜,清色也都是类似这种颜色的高定西装和衬衫。用于各种场合。
他素来偏好烟灰色和哑光黑——倒是很贴合他的气质。深沉清雅,低调矜贵。
包藏着蠢蠢欲动的野性。
从她上车到现在,他像是真的睡着了,疏于开口同她说话。
半月前s&r在巴黎开新品发布会,陈旖旎正好代替lamour前去调研。
这些年沈京墨不常在国内,他们见面的次数只手都数得过来。那次见了面后他就又回了澳洲分公司,听说今早才从南半球飞回来。
头顶,车内暖色光线洒下,将他下颌线勾的流畅分明,鸦羽般的睫在他眼底落下层浅淡的影。
就这么半路无话。
直到,她手机传来动静。
条信息来自沈何晏。
沈京墨虽阖着眼,却仿佛能勘透她的举动。他薄唇微启,淡漠出声:“何晏是不是说,他来不了了?”
果然,信息上言简意赅——
“我这边出了点状况,对不起。不能去接你了,你先跟陆……”
陈旖旎看都没看完就关了屏幕,疲惫地靠入椅背。
若说沈何晏这人从小到大就有个毛病,就是太听他哥的话,陈旖旎都搞不明白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见到沈京墨,就憋了肚子闷火。
“生气了?”
男人嗓音低哑温润,回荡在密闭空间里。和着窗外喧嚣的雨声,清澈明朗。却掩盖不了其的戏谑浓浓。
他见她容色愈发冷,抬起微凉指尖,尝试去触碰她的脸颊。
她向右轻轻别开。看着窗不说话。
他掌心忽然收拢,扣住她下颌,毫不怜惜地,将她的脸狠狠地扳了回来,迫使那双潋滟的眸直视着他的眼睛,还不忘轻笑着问:
“怎么,不想见到我?之前在床上不是还很热情么?”
她皱了皱秀气的眉,脸颊轻轻贴在他掌心,别开眼。
“到家之前收收你这幅表情。我不喜欢。”
言罢,他甩手放开她。单手正了正西装领带,神情倦漠。
车外雨势瓢泼,大雨冲刷着玻璃,响彻在耳畔嗡嗡作响。车内空气时稠闷得令人喘不过气,诡异无言的气氛缓缓酝酿。
就这么又沉默了半路。
他的领带有些紧,微微调整了却总不够舒服,不知是否是因为前些日子着了寒的缘故。他便出声,让司机开慢些。
接着,用十分疏漠的语气唤她声:
“陈旖旎。”
她回眸。
眉心轻拢着,边柔软的发勾住她娇妩的侧脸颊,衬得小巧的下巴尖俏诱人。
他伸手,自然地扣住她纤腰,引着她过去。
她循着他略带强硬的力道,顺势扯住他领带,故意将他狠狠地,往自己这边拽了下。力气不比他刚才捏她下巴时轻。
他身子向她这边微微倾斜。
这般蓄意的报复,他却丝毫不恼,反而支着手臂徐徐靠近她。
直到彼此呼吸都近在咫尺。
“坐上来,帮我。”
她眯起眼,冷笑:“你不怕我勒死你?”
车擦着路灯过去。
男人高挺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上掠过层层光影,将他俊朗的轮廓拉得有几分模糊。
他凝视她的眸光又深了几度,唇角带着笑,嗓音泛着丝魅惑:
“如果你想,我当然可以考虑。”
她向前轻倚在他肩,仰起脸,双眼睛猫似地瞧着他,指尖在他胸口画着圈,“我想很久了。”
“好啊,”他不以为然地轻嗤声,而后掐住她纤腰,不由分说地就将她抱坐在自己腿面,交颈贴过她耳旁,低声:“来,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他说完,就向后倦懒地靠入椅背,眯了眯眸,凝视她的双眼幽深不见底。
陈旖旎被他盯得有些心慌。
她倒是像投降似地,轻垂下眼,避开他寡漠不失玩味的视线,拎过那条质地精良的领带,拆松了圈儿,仔细地替他整理起来。
边漫不经心地问他:“你这次什么时候走?”
沈京墨薄唇微扬,斯面容上丝毫的笑意都没有,“你很急?”
“急啊,”她勾起绯色红唇,笑看他眼,眼神颇有些挑衅,活像个妖精,“这次走记得告诉我声,我好去找别的男人。”
他看着她,轻轻皱了眉。
过了会儿她还在整理,他便有些不耐了:“好了么?”
“没有。”
许是出于职业病,她对衣服各个部件的工整有种出奇的执拗,双手搁在他后颈,又为他整了整衬衫衣领。
她饱满的前胸与纤细脖颈就在他眼前。
他视线避开,转眸,看着车玻璃上断断续续的雨,过了会儿,又收回目光,轻佻地问:
“今晚要去跟何晏干什么,嗯?”
她仔细替他整理着——却是眼都不去看他了,敛低了眉,只轻缓着声音答:
“与你无关。”
他偏开头笑了下。笑声低哑温醇。
虽在笑,可那笑意却丝毫未达他眼底,打量她的眼神也在瞬冷了几分,语气透着不悦:“还是句软话都不会说,没长进。”
最后,她温柔地抚了抚他肩,替他将领带束好,略带凉意的指尖轻柔地剐蹭他领口的皮肤和高耸的喉结,徐徐笑起来:
“没关系啊,有的是女人比我会讨你开心。”
蓦地——
车身向前耸,在路央猝不及防地刹停。
她个不稳,依惯性倾身下就贴近了他,柔柔软软地伏在他肩头,也吓得不轻,微微喘着气。
车外传来激烈的狗叫声,此起彼伏,有些渗人。
司机立即在前方道歉:“抱歉……沈总,雨太大了,刚窜过去条野狗,我没太看清……”
“下去。”
沈京墨冷冷出声。音质冷得令人心底颤。
司机捏紧方向盘不敢作声,以为沈京墨要赶他下车,满头冷汗地瞟了眼后视镜,才发现他正不偏不倚地看着怀那个女人。
目光点点,冰冷到彻骨。
陈旖旎看也没看他,推开他肩,坐回到边。
司机吞吞口水,这才敢发动车子继续向前。不多时,就载着他们到了幢三层别墅前。
*
陈旖旎在二楼房间的见到了阮慈。
踏进门,今日气氛就有些不对——
若说是往常,其实陈旖旎都习惯了,因为这家上上下下这么多年来都不怎么待见她们母女。
阮慈平时就将这里扰得不得安生,再加上她回来,气压都低了层。
可今日的气氛意外的令人窒息,或许是因为燥闷雨天加持的缘故。
当然,最重要的缘由是——沈京墨回来了。
沈京墨今早从澳洲归国,谁也没通知,今晚他临时接了奶奶的通知回来,杀了所有人个措手不及。阮慈满心欢喜准备好的生日宴自然而然不能办了。
陈旖旎当然也知道今天是阮慈的生日。
听说阮慈这几天没少作整这个家,今早让人把这幢三层别墅的里里外外布置得花枝招展,跟过年似的,沈京墨奶奶睡了个午觉起床,心脏病都快给气犯了。
不过,她根本没刻意想起阮慈过生日这件事,也完全没打算回来替她庆祝。是阮慈将母女之间为数不多的温情全都扼杀殆尽了。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她的父母就开始分居了。上初起好像就没怎么再见过阮慈,那时赶上金融危机,爸爸经营的船厂倒闭,做什么生意都不顺,又染了赌赢,几乎是夜之间输光了家底。
大概是出于面子,夫妻二人就维持着这么段名存实亡的婚姻迟迟不肯离婚。
爸爸带着她和弟弟,妈妈自凭身面玲珑、会讨好男人的本事,去别的男人那里讨生活。
清晰地记得,高那年家已穷困潦倒,妈妈离开多年对她不闻不问,她交不起学费,学校三番五次地催到了爸爸那里。
爸爸说没钱。
他让她去跟阮慈样去找个有钱的男人,去给他们做情人。
他说,外面有的是那种有钱又爱玩儿的男人,喜欢她这种十几岁又模样不差的少女。何况她还有个什么本事没有就只会勾引男人的妈。婊.子生的小婊.子肯定遗传了那种基因。
学校下了最后通牒,缴不上学费就要搬走她的课桌,全校的喇叭都在通报高四班的陈旖旎,请你父母明天来趟教务处。
她万不得已才打电话给了阮慈。
那天也是阮慈的生日。
陈旖旎听说,她又傍上了哪个有钱的男人,那个男人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抛家弃子,她正在他的私人海岛度假。
电话里能听到海浪翻涌的声音,飞鸣的海鸥仿佛就在耳边。
阮慈说,要钱没有,让她去找她爸。要么就去死,死了就不用读书了,反正她的出生本来就是个意外。最后悔的事就是生下了她。
然后就挂了电话。
后来陈旖旎才知道,那个有钱的男人是沈京墨的爸爸。
而从那之后,她也再没主动给阮慈打过个电话,开口求过她个字。这么多年来,她们见面不吵架,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上楼时,陈旖旎还听沈宅的佣人快意地在背后讥笑着:
“都好几年了她难道不知道吗?老太太都不让董事长管事了,他的钱都是先生说了算的——还敢腆着脸要游艇?”
“那小游艇估计字都没撇了,没看先生刚回来脸多黑么?肯定都知道了啊。”
“天啊,我真是服了……把年纪了少作几天吧,老太太下午起来差点气病了,当初要不是她们母女……”
陈旖旎抱着手臂,疏懒地倚在门边。
阮慈人躲在房内抽烟,别说下楼了,就是房门都不敢迈出步。沈京墨回来,平时恨不得将这个家翻个底儿朝天的阮慈下就蔫儿了。
果然是,恶人还需恶人磨。
阮慈倒是真有身看碟下菜的本事,见到陈旖旎,气焰又下膨胀起来,扔了烟,破口就骂:
“死丫头,你不知道他回来的?也不跟我说声?你是故意的么!电话也不接——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