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漩涡
暴雨如注,铅灰色的雨幕夹着滚滚乌云,汇成一条奔腾不息,深黑色的,暗潮汹涌的河流。
从这里交汇,在脚下蜿蜒,奔腾向不知名的远方。
这一刻,面对透彻通明的巨型落地窗,他从后抱住她,一齐面对这人间蜃景。
遥望远方,潮涨潮落。
犹如踩在云端,飘飘摇摇,天空也在头顶摇摇欲坠。
把所有欲.望都摇得破碎不堪。
她向后倚在他身上,不禁想到了,早晨挂在她家的他那件亮面烟灰色的西装。
那时她抬脚走过去,仿佛向他走去。
脸颊轻轻贴着他的西装,能感受到他残留在上面的,温热的气息,温柔地围拢包裹住她。
像是被他紧紧地环拥住。
“我告诉过你们的副总监,”男人低沉声线飘拂在她耳后,雨天潮意四散的空间里,嗓音更显温润,“我只见你。”
“是吗。”
她弯了弯唇角,不明含义地轻笑了一声。
不知是在嘲讽他,还是在嘲讽她自己。
“你知道,什么叫做我只见你吗?”
他又问。
“我哪知道。”
她淡淡地笑,声线又冷又轻佻。
握住他手腕儿的腕骨,指腹在他腕表的边沿轻轻摩.挲着。是微凉的金属质感。
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
她应该是冒了雨来,柔软的发丝上还飘拂着淡淡的潮气。混着一股他很熟悉,也很久违的玫瑰淡香。
味道柔软又魅惑。
“我只见你的意思,就是,你可以对我提任何的要求,质问我任何的问题。”
他静静闭上眼,嗅着她周身的香气。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薄唇不自主地虚勾起个很微小的弧度。
“是吗,”她没半点情绪地笑着,“可是,我没什么想问你的。”
他轻笑一声:“那你为什么要来?”
她有一刻的愣滞。
半晌,才动了动唇,老实地说:“我不知道。”
——就算是被他们截胡撬了人又如何?是他故意地逼她过来找他又如何?
前者,她知道总有解决的办法,在温烺和一众人惶惶难安之时,她并不感到害怕。
因为前者,所以之于后者,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
总感觉他的那句话——“你自己来”,从电话中传来的那一刻,就像是个巨大的难以挣脱的漩涡,吸住她。
拉着她下坠,下坠,堕入无边地狱。
摔得粉身碎骨遍体鳞伤,好像水到渠成再自然不过。
反正,一开始,他和她,对彼此就目的不纯。
看似交颈相贴却总暗藏锋芒,总在纵情缠.绵之中心存保留。
永远不坦荡,却永远都透彻。
谁都知道谁的目的。
情愿目光交汇各怀鬼胎,宁愿自私至极地折磨对方,也绝不放过彼此。
她也知道,只要她开口求他一个字,他就会立刻为她解决所有棘手的问题。
她在他面前像是个孩子。向来是要什么就有什么的。
可她现在并不需要这些。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
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已经不记得了。
他好像还很在意上次把她扔泳池里惹她生了场病的事,这会儿还抬起手去抚摸她的额头。
她的额和他的手背,都带着寒凉天气的冷意。
没有当初那般炙热滚烫了。
“好多了。”他低笑一声,“恢复得不错。”
与她一起看着面前的窗,彼此都静默了片刻,他忽然问:“我奶奶昨天去找你做什么了?”
奶奶昨天告诉他的原话是——陈旖旎去找的她。说什么打了电话非要去家里见她一面。
可这么多年以来,她在他的家人面前,是那般的自持傲慢。她连她妈妈都不肯多看一眼,主动去见他的家人,根本没可能。
“你知道了?”她有些讶异问。
他沉声说:“昨天我回去时你已经走了。”
说着,一手略带强硬地扳过她小巧诱人的下巴,一双低沉黑眸凝视着她,唇角带着不夹温度的笑:“跟何晏一起走的,对么?”
“不行吗?”她眯了眯漂亮的眸子,踮脚靠近他,笑着说,“难道我必须要等你来吗?”
“行啊,为什么不行?”他还是那般无限骄纵她的微笑,带着点儿漫不经心的宠溺,“你愿意就可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是么?”
她笑了笑。望向他时,目光不乏询究与试探。
可他的表情依然是那般天.衣无缝,对她设了防,维持着素来优雅温和的微笑:“我应该给自己的女人留足个人空间,不是吗。”
他垂眸凝视她饱满的唇,拇指指腹抚着她唇角,若有所思地说:“不然,你觉得我管得严,到时候跑了怎么办?”
她新涂的葡萄红色的玻璃质感唇釉,将唇裹得像一颗红艳欲滴的果实。暄映她容色更明艳柔媚。
“真不错,今晚还要给何晏当女伴,”他暗暗咬了下牙,微笑着,似有若无地提了口气,“嗯,我想,他一定很喜欢你。”
她挑了下眉,没说话。不肯认也不否认。
“你喜欢他吗,嗯?”
他手指轻抬起她下颌。逼视她的眼眸里浮现冷意。
她轻轻搡开了他,腰肢一旋,转了个身。
换为面对面地与他对峙。
一手扯住他质感光滑的藏蓝色丝绸领带,拉低了他,垫脚靠近了,唇贴在他耳边,轻声:“你放心,喜欢谁也不会喜欢你。”
“是吗?”他不恼反笑,眉目舒倦开,笑得难得真诚。
她眸色清清冷冷,笑吟吟地看着他说:“我只希望,你这辈子,最好永远,都别来问我——喜不喜欢你。”
她说着,指尖似有若无摩.挲过他领口和高耸的喉结:“因为我啊,一定会回答你——你没资格这么问我。”
他看着她,只是笑。
彼此僵持了一会儿,他捧住她的脸,忽然放低了语气,认真问:“那天你跟我说,当一个女人喋喋不休的时候,希望男人做什么?”
“……”
她唇嗫嚅了一下,抬起眼,静静地看着他。
他温和地凝视她,他的眼底好像有一个深黑色的漩涡,吸引着她下坠。
下坠。
“今天你为什么来。”
下坠。
“告诉我。”
小半秒后,她着了魔一样,不受控制地动了动唇。
“……吻我。”
“真乖,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
他指尖勾了下她小巧玲珑的鼻尖儿——话音落下的同时,凉薄的唇就碾了下来。
还没全然垒砌起来的最后一丝防线崩塌,她没站稳,向后跌了一下。
他一手揽住她纤腰,扶稳了她。边还抵着她唇笑,“宝贝,记住你说过的所有话,不然,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他的眼神凉薄至极。
像是在说——只要你敢忘记一个字,我就会折磨得你生不如死。
她知道,他有这个本事。
可她还是忍不住,发着抖,去寻他的唇,回吻着他。哪怕下一刻死了都没关系。
彼此推搡着,从他的办公桌前辗转到办公椅,一点点地妥协,一点点陷入彼此的温柔漩涡之中。
就像那天那样,在他的办公室时,她捧住他的脸,不受控制地亲吻他。
那种自私的占有欲又一次膨胀。
她脑海里似乎有一团乌黑的云,夹着电闪雷鸣,雨点横斜,一点点将她的心浸泡得潮湿。
不禁,就想起了自己那天做的梦。
梦见他穿了一身挺括的洁白西装——他是极少穿这样的颜色的。
他一向偏好深沉雅致的黑灰。格调儒雅沉稳,包藏着蠢蠢欲动的野性。暗藏汹涌。
可在梦中,她都从心底觉得好看。很适合他。
他的臂弯里挽着一身漂亮婚纱的新娘。
看不清脸。
但是她知道,一定不会是她。
办公室柔软的沙发里,她穿着丝袜,这会儿感觉有丝丝凉意沿着单薄衣料渗入皮肤。她趴在沙发靠背上,双手被缚在了腰后。发丝濡湿了,丝丝缕缕地缠绕住,贴在耳侧。
她回头看着他,朦胧眸中夹着恨,声音几近破碎,“沈京墨……男人太坏是会遭报应的。”
他一手拨开她的发,去温柔地亲吻她颈侧那颗朱砂痣,笑着问:“那你愿不愿意做我的报应?”
她靠在沙发上,转头去看窗外的电闪雷鸣。雨更大了一些。
她言辞更凛冽,“如果可以,我希望现在就能报应到你头上。”
他一手箍住她后颈,淡淡笑着:“希望你有这个本事,让我尝尝什么是报应。”
而后贴过来,用力一送,带着她向前撞向沙发。低沉嗓音随即染上一层幽昧:“我一定心甘情愿。”
她开始求饶,四肢百骸都如过电一般酥软,整个人被扔入一个漆黑的漩涡。
下坠,再下坠。
他亲吻她,讨好她,取悦她。她闭上眼去感受,眼前却一次又一次地浮现出那个洁白的梦境。
她开始挣扎。
在那个洁白的世界之中,所有人都是彩色的,活灵活现的。
只有她是灰色的。了无生气。
所有的欢欣气氛,都不属于她。
他也不属于她。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窗外雨越来越大,她的世界好像也下了一场雨。跟随着他,时时密切,偶尔绵长。她咬住他肩,他疼,她也就更痛。算是自己给他的报复,所有她能给予他的报应。
可看到他遍体鳞伤,牙印渗了丝丝血痕,她却没有多少开心的感觉。空洞的心房,被无边无际的失落塞满。
他俯下身,温柔地亲吻她。从唇角到眉眼。很温柔,像是在安抚。
窗外雨越来越大,能听到雷声轰鸣。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了天空,好像要将天空撕裂开一个巨大的缺口,她有些虚弱地牵了牵唇角,靠在他肩头,指着外面的电闪雷鸣,笑道:“看,你的报应。”
他低嗤着,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扬手点起一支烟。
火星燃起,他靠在一边,眉目舒倦开,温柔地看着她,唇角染着笑。
她也看着他,一手劫走他的烟去抽。将烟气渡到他唇边,去亲吻他。隔着烟雾看他时,一双眼眸彻亮,目光灼灼。
“今晚不是要给何晏做女伴吗?”他抬起微凉指背,抚过她斑驳迷离的唇,轻笑,“起来,我带你去选一身漂亮衣服。”
又俯身贴到她耳边,字字顿顿,“他最喜欢的那种。”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m..新电脑版..,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