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两点多,车子缓缓在路边停下。
从副驾的车窗望过去是一片狭窄的沙滩,然后就是在黑夜中翻滚的大海。
路灯的光芒很暗,只能隐约看到远处那一叠叠的银色的浪花,但当它们拍打在礁石的声音传入耳中,却又能让人感受到一种实实在在的厚重感。
那是一种即使平静,却也无比博大、厚重、强烈的海的心跳。
身边的林晓草还在熟睡,怀里紧紧抱着沈望送给她的新书包,呼吸声很轻,眉头舒展,好像正在做什么美好的梦。
沈望看了她一会儿,下车伸了个懒腰,然后就靠在车头上抽烟。
海风迎面吹来,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四个月前,那个在三亚的夜晚。
北方的海和南方的海大概是有些不同的,但具体哪里不一样沈望也说不好,似乎一个更深沉,一个更温暖。
连抽了两只烟,他突然在呜咽的风声里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呼唤。
“沈望……”
扭回头,林晓草果然正隔着车窗看过来,小脸蛋上写满了忐忑,看样子是刚刚醒。
沈望走过去笑着走过去把副驾的车门拉开,催促道:“你都睡了一路了,下来透透气。”
“这,这是哪里啊?”
林晓草还有点迷糊,但依旧很听话的从车里下来,跟个好奇宝宝一样看了看头顶的路灯和陌生的街道,轻声问道:“我们还没有到学校吗?”
“哈哈哈,是,还没回学校。”
沈望哑然失笑,旋即又朝不远处努了努嘴:“喏,看大海。”
“大,大海?”
林晓草迷茫的顺着沈望眼神的方向看过去,然后下一秒就傻愣在了原地,嘴巴微微张大,不可置信的呢喃道:
“真,真的是大海啊……”
“沈望,我,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
沈望好笑的看着她,突然伸手在圆圆的脸蛋上捏了一把:“痛不痛?”
“唔……有一点……”
脸蛋的主人没有躲,大大的眼睛看过来,回答的很诚实。
沈望松开手,笑问:“那你还觉得是在做梦吗?”
“可,可是……”
林晓草虽然感受到了痛感,却依旧觉得这一切实在太过梦幻,还是不敢相信:“可是我们刚刚不是还在回学校的路上吗?”
“大,大海是哪里来的啊……”
“你别管哪里来的了,反正不是我变出来的。”
沈望锁好车,拉着林晓草就往沙滩那边走:“走,我们走近一点看看。”
“喔喔。”
林晓草迷迷糊糊跟在沈望后面,两人很快就走到了沙滩边。
这里应该是个小海水浴场,但大半夜的一个人也没有,所以整个沙滩虽然不大,却显得很空旷。
在台阶上停住脚步,沈望扭头看向正在好奇的偷偷向远处张望的小妮子,命令道:“把鞋脱掉,要不容易进沙子。”
“喔喔。”
林晓草顺从的把洗到发白的运动鞋轻轻脱掉,两只脚紧紧并拢在一起,脸已经红了。
沈望低头看了一眼,好笑道:“袜子也脱了啊。”
“喔……”
林晓草头埋的更低,不过最终还是坐在台阶上慢慢脱掉了袜子。
“行了,下来吧!”
沈望早就脱掉了袜子和鞋,此时正站在沙滩上冲她招手。
但小妮子却不似沈望那么大大咧咧,而是跟只小猫一样,慢慢伸出一只白嫩的小脚丫,轻轻试探了一下沙子的触感。
这个沙滩的沙质不错,并不是那种粗糙的大颗粒,而是有些绵软的细沙,踩上去就像是踩在沙发上。
林晓草反复试探了两次,最后终于双脚全部站到了细白的砂砾上。
她快走两步来到沈望身边,表情有些满足。
“沈望,沙子好软和呀。”
“哈哈哈,走吧,我们去海边。”
沈望笑了一声就迈步往海边走,可走了一阵才发现林晓草并没有跟在身侧,而是一直留在他后面。
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原来小妮子一直在低着头,认真的一步一步踩在自己留下的脚印上。
沈望愣了愣,并没有出言阻止林晓草的“幼稚”举动,旋即就继续向前走去。
夜空中没有云朵,银白的光芒洒在熟睡的城市,似乎本来遥不可及的月也变得近在咫尺了。
一串脚印从人行道的台阶处一直延伸至海边。
看着正赤脚站在浪花里单薄身影,沈望突然掏出手机,悄悄摁下了快门。
时隔半年,“小草成长全过程记录”相册里的照片终于又多了一张。
连续开了三个多小时车的疲惫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
“怎么样?大海好玩不?”
半个小时后,两人并排坐在沙滩边的台阶上,等着海风把脚上的水滴带走。
“好玩。”
林晓草幸福的点了点头,但立刻就有些心疼的问道:“沈望,你开车过来要很久吧。”
沈望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还好,也就三个小时吧。”
林晓草一听顿时更心疼了,甚至还有点自责:“都,都怪我睡着了……”
“沈望,以,以后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
“傻子吗你?”
沈望哭笑不得道:“人家女朋友都是嫌男朋友对自己不够好,你怎么还反过来了?”
“我……”
小妮子看了看沈望,鼓起勇气小声说道:“我,我不想你太累啊。”
“你要对自己好一点啊,我怎么样都没关系的。”
“……”
沈望本来正在穿袜子,听到这句话手上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
沉默片刻,他突然问道:“小草,在你心里是自己更重要一点,还是我更重要一点?”
“当,当然是你呀。”
小妮子还是有点结巴,但并未有任何犹豫。
“嗯。”
沈望笑了笑,把袜子穿好:“我也跟你一样啊。”
“……”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林晓草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她飞快的抹了一下眼角,然后一点点挪动到沈望身边,轻轻把小脑袋靠在沈望肩头。
这一刻,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两人就这么安静坐了一会儿,沈望突然扭头干咳一声:“咳,等会儿咱们是直接回学校,还是先在附近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明天再回?”
听到这个问题,林晓草不自觉地又红了脸,半晌后才以极小极小的声音回答道:
“我,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