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圣帝国,对一个贵族最恶毒的诅咒不是“你死了就滚下地狱吧”,而是“你就要和梵特兰蒂冈教廷圣事部的家伙谈论教义了”。
这个如同幽灵和死神一般飘荡在帝国版图上空的圣事部,在大陆“精神之父”拜占奥教廷称作教皇审判厅,400年前从拜占奥分裂出去最终在神圣帝国扎根发芽壮大的梵特兰蒂冈教廷则称呼为异端裁决所,哪怕是奥格斯歌城那位敢公开侮辱牧首是朱批特大帝走狗的澳狄斯亲王,恐怕也不敢对异端裁决所三位黑暗巨头指手画脚,即使他是战神之子泰坦帝国最大的公敌,也只是私下埋怨异端裁决所三架马车中的圣灵厅过于专横了点,所以显而易见,神圣帝国内的圣事部在机构上隶属于梵特兰蒂冈,权力却远远凌驾于教廷其余2院8部之上。
梵特兰蒂冈教廷以黄金三角架做标志,而异端裁决所三大巨擘则构成一个黑暗三角形。
“神圣长矛”列司盾。
帝国守夜人条顿祭司。
还有那位“母羊”组织的母亲,绰号黑山羊女王的神秘女性。
而现在,似乎梵特兰蒂冈众多机关中唯一能媲美拜占奥教廷的圣事部将要诞生第四位“黑色牧首”。
帝都朱批特城,梵特兰蒂冈教廷核心圣约翰大教堂会议室门外,汇聚了一大批平时不易见到的显赫大人物,其中有辅助牧首掌管帝都教区的枢主教本杰明伯顿,虽然45岁的枢主教尚未晋升离牧首权杖只差一步的红衣大主教,但作为深得皇帝陛下和新牧首双方信任的少壮派和保守派主教代表,包括帝都在内的所有贵族都相信这位枢主教可以在权力的阶梯上走得更远,甚至老红衣大主教安尼塔丝毫不吝啬赞美地说他在这位年轻虔诚者身上看到了教廷最新圣徒伊耶塔的影子,而事实上也据说伯顿主教最近一直在钻研圣徒那部晦涩如星空的《教诲》,这位并不年轻但在世人面前永远谦恭的枢主教大人此刻身边围绕着一大批教廷方面高层,例如像福音部埃尔大主教这类希望能从枢主教身上发现“福音”的中年
以教务院第4席国务卿帕尔梅大人为中心形成另一个圈子,他们是帝国教廷内部最富有激情的改革派,与本杰明伯顿这批人格格不入。
两个大圈子之外还有两个小圈子。
一个老朽,他们都是一只脚迈入坟地的老人,已经丧失了对权力宝座的追求**,大多埋首于教廷浩瀚典籍,偶尔抬头,终于将视线从《信仰之城》《教诲》这类伟大专著移开,也只是眯着眼睛打量年轻后辈们的崛起和沦落。
一个沉默,他们都是圣事部的中高层领导者,与众人保持鲜明的距离,即使是被圣事部内部三大组织之一“守夜者”嘲讽为教袍贵族的裁决厅成员,此时此地也刻意与往常私下关系的确不错的主教们拉开不小距离。
“据说这个幸运的小子叫奥古斯丁?跟那个愚蠢到犯下叛国罪直接被送上绞架的罗桐柴尔德家族有什么关系吗?圣徒伊耶塔有个教子似乎就叫奥古斯丁?可那名教子在这场叛乱中似乎一直没有他的身影,三年前伊耶塔大人在脉代奥拉修道院去世后就彻底没了奥古斯丁的消息。”
“就是这家伙,被幸运女神宠幸又抛弃接着又被伸出橄榄枝的可怜虫而已,说不定哪一天他又会被打翻在地,一个连圣徒都无法教化的家伙,没有坚定的信仰就只能向魔鬼祈祷虚幻的荣华,恐怕这才是导致罗桐柴尔德的真正原因。”
“那他怎么进入圣事部,又怎么能让皇帝陛下亲自开口成为圣事部新机构‘co**o’的首脑?”
“亲爱的罗伯逊主教大人,您一定是太专注于研究教义。难道没有听说这位奥古斯丁少爷就是揭发罗桐柴尔德家族叛国的告密者吗?”某位耳朵灵敏的主教压低声音道。
“他亲自将那位优雅的帝国诗人公爵父亲送上了绞架?!”
一阵哗然。
“哈哈,这可真是一位‘忠诚’的帝国公民啊。”
这些大人物都是在各自机关中距离顶点总是相差那么一两步至多两三步的角色,在帝国中真正的权势者是不需要等候别人的。
等待总是枯燥的,所以他们很乐意相互诉说一些无关痛痒的有趣小话题。
“**秘书处资料显示,3年前走出脉代奥拉修道院后,这个如今已经被剥夺爵位的年轻人秘密进入守夜者组织,两年中得到4次破格提拔。半年前,由他亲手将辉煌了12代的罗桐柴尔德埋葬进历史的深渊,有人说他亲眼见证叛国者公爵走上绞架,这个奥古斯丁真是一个可怕的疯子。”
“这种人有朋友吗?”
“据说在脉代奥拉结识了庞培家族的尼禄少爷和现任脉代奥拉修道院院长的弟子约克,后来决裂了,说起来奥古斯丁伯爵不愧是一个孤独的‘大人物’啊。”语气中充满了嘲讽。
“本来可是差不多能与帝都红人大司祭拿破仑一起争辉的年轻人,现在却注定要一辈子生活在圣事部的阴影里,真是悲哀。”
真正的权贵终于陆续登台。
所有人都识趣地闭上嘴巴。
执掌中部教区的红衣大主教盖穆缓缓走来,他没有推开那两扇沉重地会议室大门,似乎并不打算率先走入房间。
帕尔梅大人的顶头上司次席国务卿萨笛也到达会议室外过道,这位教廷实权人物中排行第7的枢机大臣身材魁梧,眼神锐利如鹰隼,连自负的帕尔梅也一点一点收敛倨傲神情,悄悄退后一步,将中心位置不露痕迹地腾让出来。
而次席国务卿也同样没有推开房门。
难道说还有比萨笛大人更重要的教廷人员要参加会议?
这不是一个象征性意味远远大过实质意义的会议吗?谁会真正把胆敢与圣事部“圣灵厅”“守夜者”“母羊”三大组织平起平坐的新人、那位机构人员目前恐怕还不到10个的“co**o”负责人、那个该死的背叛者帝国的笑柄“奥古斯丁少爷”当回事情?
“是哪位主教大人说可爱的奥古斯丁进入我们圣事部是件悲哀的事情?”一个身高足以媲美枢机大臣萨笛的女人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笑脸灿烂,如果不是身后站着一位理应列入帝国传奇人物行列的男人,想必主教们很乐意把视线稍稍向她胸口那对饱满果实转移一点。
他们不知晓眼前这位似乎让萨笛大人流露出忌惮神情的丰腴女性是谁,也不觉得这个看起来大大咧咧说话喜欢左右摆动身体的女人是危险人物,不过主教们都知道她身后穿着黄金重铠的骑士是朱批特大帝身边第2号皇家骑士,仅次于帝国6位大骑士的荣耀者。
“海姬大人,请不要介意索卫大主教的无心之语,他并没有丝毫冒犯圣事部的初衷。”萨笛叹口气,有些不甘地朝女人低下头。
“小萨笛?十几年没见面,你又长大了啊。”给人第一印象是谈不上城府和智慧的高大女人惊讶道。
小萨笛?
梵特兰蒂冈教廷中以铁血著称的枢机大臣萨笛。雷切尔?那个唯独肯向朱毗特大帝和牧首以及国务卿三位大人低头的“雷切尔之虎”?
主教们瞠目结舌。
海姬大人?
那位替奥古斯丁少爷悲哀前途的索卫主教在帝都生活了30多年,恰好有资格了解到“海姬大人”的一些背景,于是他腿软了,满头大汗,感觉被撒旦勒住了脖子在把他往地狱拽。
在梵特兰蒂冈,除了牧首,半个世纪以来教廷权势排名前十的第2到第4位,始终不曾变更,他们就是高高在上彷若立于众神之巅的帝国神圣长矛,圣列司盾,这位从拜占奥教廷教皇第二顺位继承人转变为梵特兰蒂冈黑暗巨头的老人活了将近150年,在他面前,金钱,权势,力量,似乎都矮小,如尘埃如蝼蚁。
第3位则是三巨头中时不时还会露面一下的条顿公爵,守夜者组织的领袖,魔法和奥术的巅峰强者。
第4,便是这位初次见面还以为是某位口味独特贵族床第畔特殊女性的海姬大人了。
萨笛的畏惧,不是她头顶“母羊之母”的头衔和光环,而是类似她将拜占奥教廷红衣大主教用黑炼金术炼制成傀儡的“小玩笑”。
梵特兰蒂冈的教廷以圣事部与骄傲蛮横的拜占奥教廷斗争了整整700年,漫长岁月中只有近50年才扳回巨大劣势,所依靠和凭仗的自然不是圣赦院或者信理部那些经院派神学家的嘴巴,而是一次次的血腥地下战争,那是连许多大贵族老权贵活了一辈子都没机会看到的惊心动魄,所以次席国务卿萨笛不仅畏惧这位实际年龄恐怕起码在90岁以上的海姬大人,也有发自肺腑的敬意。
“难道迷路了?”
“黑山羊女王”自顾自露出一个性感迷人的笑容,手指抵在嘴唇那颗痔上,歪着脑袋,一脸迷惑道,“真是我们圣事部最可爱的屠夫啊。”
从她嘴里冒出屠夫这个词语,连萨笛也忍不住冷汗直流,不明白这两年多奥古斯丁和异端裁决所又做出了什么恐怖壮举。
一大帮主教们不约而同咽了一下口水。
他们希望那位“可爱”的奥古斯丁少爷也就是未来的第四巨头千万别听到自己刚才无比愚蠢的谈话。
修女夏洛特是圣约翰大教堂一名普普通通的白品牧师,从小就立志终身奉献给万能的主,这16年一直在大教堂负责图书馆典籍整理,她虽然只是一个渺小倒注定一辈子无法记入史册的卑微修女,却也在大教堂各个角落远远见到了不少上位者们或深邃或雄伟但都很遥不可及的身影。
老牧首总是喜欢不被打扰地站在图书馆厚重书架下沉思。
偶尔见到几位红衣大主教在大教堂内行走,老人们总是拖曳着一袭红色华贵教袍,一丝不苟地前行,仿佛不被世俗任何事物羁绊,自然不会留意到远处众多微微低头、眼神虔诚而敬畏的教士人群中不起眼的夏洛特。
还有特别值得一提的那个曾是帝国最年轻大司祭的年轻人拿破仑,肩膀上总是蹲着一只小白猫,他是唯一一个与夏洛特擦肩而过还露出微笑的大人物,这让最大烦恼就是脸上雀斑太多的夏洛特雀跃了很多个日子。
大教堂很大,如迷宫一般,生活了16年的夏洛特某些时候都会走错路,所以她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给一些从帝都外赶来的教廷大人物带路,她庆幸今天自己的言行举止都严格符合教义教规,会议即将举行,她接下来就要回到那规模巨大的图书馆工作。
拐弯后,是一条很长的大理石走廊,地面上绘有漂亮的花纹图案,如果没人在场,夏洛特就会偷偷调皮地跳格子。
很幸运,今天没有人。
阳光明媚的好日子呢。
就在夏洛特跳跃出第一步的时候,她就立即再不敢动弹。
因为一个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走廊那一端尽头处。
一个年轻人。
一袭看不出地位的白色祭司教袍。
也许是因为角度关系,太阳撒下的光线透过精美石柱斜射向他,在他身后绽放,格外璀璨。
他缓缓走向夏洛特,眼神平静,嘴角挂着绝对不属于帝都贵族的和煦笑容,第一时间让夏洛特想起了那位大教堂一致认为将来某一天会成为教廷领袖的拿破仑大人。
“会议室离这里是不是不远了?”年轻祭司轻声问道,礼貌而安详。
夏洛特机械点头,不知所措。她发现这位无意间看到自己冒失行径的祭司身上教袍非但称不上华丽,反而有些老旧,也许是因为清洗次数太多,显得褪色严重,但它很干净,整洁,是一个贫寒的普通祭司吗?夏洛特心中轻轻疑惑,也松了口气。
“能把大致方向指给我吗?”年轻人略微尴尬笑道,“这里太大了点,超出我最初的想像。”
夏洛特笑着指出正确方向。
这肯定不是一个贵族或者大人物,因为老修女们都说那两种人都是最不愿意承认自己有所不足的家伙。
“由衷感谢您的指点。”年轻祭司轻声道,在胸口画了一个梵特兰蒂冈教廷标准手势。
夏洛特也赶紧回礼。
虔诚而平和的青年祭司,似乎与圣约翰大教堂的沉重气氛不太搭调,夏洛特却没有多想,也许只是一个慕名而来在图书馆借书的修士吧?
擦肩而过。
他由洒满温暖阳光的走廊拐入另一个不曾被光明眷顾的走廊。
夏洛特有意无意地转头,这一次却看到一个让她说不出意味地背影。
白色教袍下摆有规律地轻轻摇晃。
愈行愈远。
逐渐没入黑暗。
怔怔出神的夏洛特转身,手一松,不小心失手将怀中的一本典籍掉落于地面,书本摊开横躺在大理石上,恰好处于一朵紫曜花绘图中央,她弯下腰,看到一行字,那是《阿约瀚歌13章》末尾的一句话。
“他独自从神圣中来,走向永恒的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