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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章 发簪(1 / 1)

金繁心思多,不愿参与皇室明争暗斗,更不想惹个随时会炸的火|药包。

打定了主意出手供药。

不过,他朝堂之事,没宣珏门清,再加上行走鬼谷,对将士的忌惮不高,提醒了谢重姒一次,就没再提。怕这祖宗刨根问底。

同样,他也没料到师妹转眼就去风月场所,顺了满满一袋五石散。

但宣珏料到了。

上一世,她就甚喜来春莺啼晓,那位女老板得蒙恩惠,和她关系不错。

哪怕是她被困玉锦宫时,也三番五次,暗中施以援手。

万开骏当年在揽月池旁遇见她——是她引过去的。

通过春莺啼晓的手笔。

谢重姒如若来长乐街,只会来此。

谢重姒接住落入掌心的锦囊,揣入怀中,转过身,眉眼很是冷淡,问:“探花郎还查到了些什么?”

宣珏从不理会其余人的明朝暗讽,但她这夹枪带棒的话,却让他呼吸一滞,干脆和盘托出,垂眸轻声道:“三殿下在姑苏偶遇阿九,临幸后带回望都。太子似因阿九,与三殿下有龌龊纷争。”

“还有呢?”谢重姒合袖看他。

她鬓边碎发随风轻起,浅紫轻纱裙罩也飘忽而落。

只是眉眼冷淡得有些陌生。

宣珏:“我让白棠去查——他说,未找到阿九身世家族,似是孤女,随着一处杂耍摊摆艺。方才在同济堂,听金大夫又提,阿九左腿安了铁玉骨。那是西梁才会有的手艺机巧,且非泼天富贵者不可得。她身份不寻常,留她在身边,恐有祸患,殿下谨慎为好。”

谢重姒也令人去探查了,查到了江南那一步,只是没宣珏快。

她不辩意味地笑笑:“皇城重地,天子脚下,手别伸得太长。”

宣珏只当没听懂她双关之意,压低声道:“已知的大梁国,行兵打仗过的女将,身居高位者,有沧城太守程御寒,安平侯赵九州,后封长定王的卫旼,昭阳大长公主卫旭。阿九极有可能是其中某位。就算不是,那也危险至极——杀过人见过血的将士,殿下,您最好不要留在宫里。”

谢重姒对他点菜似得报名字,已经麻木了。

四大皆空地习惯他的过目不忘,然后轻笑了声,问道:“知道的这么清楚?那想必三哥去姑苏,和谁打过交道,谈了些什么事儿,你也知道个七七八八吧?说说?”

宣珏一愣,敛神,像是挣扎了片刻,还是实话实说:“去年风雨不调,三殿下南巡赈灾,安抚流民,去姑苏的时候,和齐家有接洽。齐家三房……”

见他还真打算透个底儿掉,谢重姒头皮一麻,抬手制止:“够了。我不想听了。”

她没心没肺地道:“朝堂的事我懒得管,反正谁当皇帝都一样。皇兄尚需打磨,和三哥公平竞争,若是你非得这么早站队,想要择贤主而侍,还不如找三哥呢。他慧眼识珠,求贤若渴,会给你更适合的途径——皇兄嘛,他成天逗猫写小曲儿,近来去治理水患,还是父皇踹他去的。”

谢重姒无奈。

上一世,皇兄去年就差不多振作起来了,好凶斗狠的冲劲全显。

否则也不至于雷霆速度,将齐家连根拔起。

这辈子也不知为何,还是浑浑噩噩。

她颇为好奇,曾经到底得是什么机缘巧合,才能让皇兄那般成长迅速。

但她不担心储位之争。

父皇偏袒,再加上万事还有她在这里严防死守,出不了太大岔子。

所以谢重姒才敢信口胡说。

但这句话,好巧不巧,踩了宣珏不止一处逆鳞。

他听着这不偏不倚至极的忠言建议,默然片刻,眸底像是有血色般,隐约竟像是看到前世重影——

她倒在血泊里,浑身是血地朝他扑来,颤抖着手抚上他的脸。

冰冷虚弱的气息吐在他指尖。

宣珏只感觉自己的呼吸也随之冰冷起来,他温和的神色退散了,语气不变地道:“谢殿下良议,惶恐。”

然后便冷着脸跟在谢重姒身后,七八步的距离,一语不发,不知在想什么。

就算宣珏造反,前世以来,谢重姒也觉得他性子温和闲散。

就算听到不堪入耳的折辱,他眼皮都不带眨的。

闲云野鹤般,入世似出世,功名利禄皆视过眼云烟。

直到这时,才发现他倔强至极。

根本说不动!!!

谢她良言,惶恐——

说得好听。

变个意思,不就是你说你的,我做我的。

照做不误吗?

谢重姒脚步快速地走回朱雀街,一回头,发现这人还在,仍旧是七八步距离,像是寸尺丈量出的那般严丝合缝。

她黛眉蹙紧:“你还跟着干甚?”

宣珏:“从长乐街回长安巷,只有这条大道。”

言下之意,他回家。

只是顺路。

谢重姒:“…………”

她也觉得自个儿有些一惊一乍,缓了口气,终于撑到繁华的巷口处,准备终于摆脱某个尾巴快点回宫。

天已清朗了起来,午阳斜洒,宽阔的朱雀大道上雨迹渐干。

有小贩撑摊贩卖,卖花的卖吃的,卖首饰的卖小玩意的,应有尽有,吆喝声偶尔也起,用望都官话,或者各地方言,一时间凡世的热闹,涌了上来。

春光明媚,万物正好。

有卖发簪的摊贩,见宣珏紧跟着谢重姒,前头姑娘面含怒意,后面郎君垂眸凝神,目光却咬着背影不放,还以为是闹了别扭的小夫妻,吆喝了声:“郎君来支簪子不,哄夫人开心。”

宣珏扫了眼摊铺。

其实谢重姒是不会缺这点首饰的。

她压箱底的金银珠宝,垒起来能塞满整个五进宽屋。

何况除却正式场合,她也不会戴太多,嫌累赘。

他正准备收回视线,却看到了枚紫玉盘花簪。

青紫的簪上,缠绕花枝,有点像金繁花室里头的藤蔓,但却要纤细小巧地多。

顶部,是数朵层叠绽放的牡丹,花瓣精致可数。

其实有些不伦不类,毕竟牡丹没有藤蔓。

但宣珏一眼瞧去,便觉得适合谢重姒——特别是她今儿本就是淡紫裙衫。

于是他也不问价,搁了枚碎银子在摊上,朝摊主一点头,就轻轻拿走那枚紫玉牡丹簪。

摊主没想到,还有不问价就当冤大头这种好事,捏起碎银子,笑得见牙不见嘴:“郎君眼光不错。”

雨停后,街上人多了起来,人流涌动。

谢重姒没注意这处不过瞬息的动静。

忽然,听到宣珏喊了声:“尔玉。”

谢重姒许久未从他口里听这个称呼,一震,下意识停住脚步。

身后,宣珏快步走来,在她面前停下。

一抬手,不知放了个什么在她头上,只觉得发髻一紧,她迟疑着抬手,抚摸过去,发现是触感温润细腻的发簪。

眼前人垂眸看她,眸光莫测,清浅的眼底印出她诧然的神色。

谢重姒有一瞬间的恍神,宣珏语气比之前冷淡几分,公事公办般道:“很衬殿下。”

宣珏顿了顿,又淡淡地道,“不要便扔了。像待那花灯一样就行。”

反正她不喜发饰,不戴的话,他也能骗自个儿是她懒得戴。

谢重姒:“…………”

不是,您还记着两年前那腊八灯笼呢?

重活一世,还小心眼起来了怎么着?

谢重姒没经历过宣珏对她这种强买强卖,被罕见的直接,捣鼓得没来得及反应。

回过神来,就见他微微颔首作礼,头也不回地入了长安巷,转身回府了。

谢重姒犹豫了下,拔下发簪,捏在掌心把玩片刻,叹了口气。

将发簪小心收进了袖袋里。

而另一边,长安巷的垂柳也翠绿如翡,栅栏攀附的迎春花谢了,蔷薇却盛开来。

再往里走,是素来清正端和的宣府。

宣珏心里有事,本想直接回画室书房一趟。

刚进自己院落,白棠就上前,小心翼翼地禀报:“……主子,刑部有急事,二公子要找份卷宗,在您书房里。不是东面那间。”

白棠只知宣珏偶尔会闷在东书房里,谁都不让进,还以为听到宣琮去了南书房,宣珏会不以为然——

毕竟,白棠也经常进南书房汇报事务。

没想到,宣珏神色一变,越过他,快步向南书房走去。

房门半开,内室里,宣琮坐在书案前,翻看刑部之前的卷宗,听到弟弟来了,淡声道:“忙回来了?坐。”

旁边还有数张太师椅,宣琮没抬头,只抬手指了指。

宣珏没坐,走到跟前,低下头,不知看到了什么,薄唇紧抿。

宣琮见状,也不和他磨叽打太极,将掌心捏握盘玩的玉饰一丢。

玉雕轻轻落在书案上。

宣琮:“说说,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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