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杀招(1 / 1)

李美人不明所以,但君王暴怒,她慌忙跪下,胆战心惊地道:“……陛下,臣妾、臣妾是做错什么了吗?”

被惊得站了起来的黄织鹊,本想救场,又恼怒罢休,暗骂:自寻死路。

谢策道怎可能和个触他逆鳞的妃嫔解释明晰,对身侧蒋明使了个眼神,蒋明会意,同几个小太监上前,就要把李美人拖下去扒衣服。

“蒋公公,慢着。”谢重姒忽然站了起来,拉了拉谢策道袖摆,软着嗓音道,“父皇稍坐,极怒伤身呢。”

谢策道铁青的脸色缓和些许:“重重?”他对蒋明点头,示意不急着动手。八壹中文網

谢重姒笑眯眯地按着谢策道在她方才的位上坐下,才踱步到李美人面前。

云锦轻巧,薄似天上云,纹路精致的外裳披在身上。

谢重姒像是好奇:“这纹路可真是新鲜。李美人是怎么想到的呀?”

想以母后为刀,借刀杀人,也要她同意才行呀。

“……”李美人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迟疑一瞬,立刻坦白,“回殿下,不是妾身自己想的,是前阵日子得了本《江南织造样图》,上有这处图案。心下喜欢,便临摹了过来。妾身这就差人去拿这本书。阿明,快去拿。就搁在茶案上!”

没想到,谢策道冷笑了声,看在谢重姒面上,倒也不阻止,由那小宫娥小跑着去了。

谢重姒知道她爹为何冷笑——

银草金月,云纹环绕,这是鬼谷的独特标识。

别说什么《江南织样图》了,就算把整个大齐翻一遍,都不可能有书册上有这种纹路。

果然,不出片刻,小宫娥一脸惶然地奔了回来,倒头跪下:“小主,婢子找遍了屋,都没找到啊!您……您再想想,是放在哪里了不成?”

李美人就算再愚钝迟缓,也能明白过来有人要她性命!

但她没得罪过什么人啊……就算有黄妃撑腰,也谨言慎行。

“可、可臣妾真的得过这本书啊!前些日子江贵人来时,还见过臣妾看,江贵人……你能作证的!”李美人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膝行至江贵人面前,“娘娘,您还记得吗?”

江贵人静默冷漠地撇开脸,团扇掩唇:“没甚印象了。”

谢重姒静静地看着这一出乱戏。

以前,她就是觉得这群人太吵太乱了,心眼细如针,动辄撒泼暗斗。身处其中时,才发现都是无可奈何。她只不过是仗着出身高贵,有俯瞰世人、不入凡间俗局的资本罢了。

等这底气和资本烟消云散,她也便会变为肉|体凡胎,六欲七念皆具。

“阿心昔日常服,都在未央宫收着。唯有那日紫衫,染血不详,挂在祠堂别阁。”谢策道也觉得是一出闹剧,“李江蘋,你前些时日可是告诉朕,近来抄诵佛经,有月余都待在祠堂足不出户——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的确没有任何可以“狡辩”的地方。

李美人逐渐绝望,她恨极了,又不知该恨谁。突然,她听到立在她身侧的少女俏生生地问:“……父皇,这衣裳样式,和母后的相仿么?”

谢策道:“不错。她穿过。”

谢重姒眼珠一转,落下泪来,似是伤感。她这位金贵的小殿下哭了可是大事,特别是谢策道还在这,满屋子的人都赶着安慰,一时间嘈杂一片。

就连谢策道都想上前摸摸女儿的头,以为她是想母亲了。没想到谢重姒哽咽道:“母后一直教导女儿慈爱容让,儿臣在熙茗谷为国祈福时,也谨遵母后温良宽善的为人,有些感慨。”

谢策道刚抬起的手顿了顿:“……”

怎么感觉这小丫头片子话里有话呢?

“……要是母后知道,为了一身她的衣裳罢了,弄了一出闹剧,以她的性子,会不安的。”谢重姒止住眼泪,“父皇,依儿臣所见,这事算了吧。”

谢策道:“……”

就说哪里不对劲。

但谢重姒为他铺好了台阶,谢策道乐意就着台阶下:“看在重重的面上,此事罢了。李江蘋。”

李美人捡回一条命,慌忙抬头:“多谢殿下!陛下……”

“去祠堂闭关三月,替皇后抄经颂念。”

“是是是,臣妾本分。”李美人道,“臣妾定当尽心诚心,多谢陛下!”

谢策道本就是顺路送戚贵妃过来,再看看谢重姒,宣布此事处理结果后,就又去前朝商讨国事。

而这出惊心动魄的闹剧后,众人赏景吃茶的兴致乏了不少。

秦云杉更像是活活吞了只苍蝇。

她是真看不透这小殿下了。

若说她冷心冷肺吧,方才哭得眼泪汪汪,一开口就佛光普照、广渡世人的。

真说她纯真良善啊,这怼人的言辞也是说来就来。

“莲嫔娘娘不舒服么?”谢重姒忽然道。

她能猜到是谁搞得鬼。

秦云杉就是个疯子。

一般人,损人要利己,被伤才报复。

她不一样,无冤无仇时都会伤人一百哪怕要自损八千——

是个极喜看别人苟延残喘、疯狂挣扎然后逐渐绝望的疯子。

上一世,她亲眼目睹皇兄身死后,被宣珏送回公主府。途中,秦云杉出现在半路拦她,想看好戏。

谢重姒面无表情地由其靠近,然后用押她侍卫的佩剑,抹了秦云杉脖子。

“夏风太大啦,熏得头疼。”秦云杉收回目光,“改日这亭廊可布点儿珠帘。”

谢重姒笑道:“绸缎帘幕也不错。未记错的话,娘娘家是经营布锻丝坊的吧,可有推荐?”

秦云杉这次布局费了心思,没想到谢重姒不添把火反而泼了冷水,有些心烦,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回她:“轻纱即可,若是绸布,反倒遮了景色。”

“那……”谢重姒吹了口热水,渺渺升腾水汽里,她似笑非笑,“若是以鸟翅羽毛缝为串,效果可相同?”

秦云杉心不在焉:“大差不差。”

与此同时,一个坐在角落、幽魂般的妃子,抬头望了过来。她脸颊瘦削,皮肤惨白,只有眼珠子间或一动,才不至像尊僵尸。

正是兰妃。

诞下过她三哥,还有两年前夭折而亡的小妹妹。

这个孩子有喘喝【注1】之症,秦云杉在她的衣服上下过手脚。一串缝合羽毛围袄里撒了食物粉末碎屑,被婴儿吸入,自会引病发作。

兰妃保留了孩子所有的遗物,但悲伤过度,不敢睹物思人,后来快死时,才发现端倪。

这次,她只要有心,回去查查就能找到真凶。

线索么……谢重姒当然会暗中提供。

谢重姒眼里带了笑:“啊,那不如按照这个来吧。”

借刀杀人——谁不会啊。

*

李美人李江蘋,是黄家远戚,属三皇子势力,同谢治这兄妹二人本应敌对。但上次谢重姒怎么说也救了她,李江蘋感恩不尽,送了好些亲自做的糕点来未央宫,还说等礼佛出祠,要来未央宫拜见。

“收起来吧。”谢重姒笑眯眯的,“父皇气在上头才动怒,等过这三月就好啦。李小主还等着要晋升贵人吧?”

来送糕点的宫娥心下欢喜:殿下这是要替小主美言不成?

当即感激涕零道:“册封推迟了。不过承殿下的福,还会照办。”

谢重姒不怕和秦云杉撕破脸皮,但鉴于这人狠辣程度,以及背后氏族势力,她不打算即刻对上。

能有一两人替她周旋是最好。

等宫娥走后,谢重姒躺在院里小池旁,倚雕栏晒太阳,开始逐一清点各方势力。

大齐由太|祖皇帝开辟立国至今,已有四代,算得上国富民强,正值兴盛。

但遗留的问题也不少。

一个是西域大梁、西北匈奴和东南擅巫蛊的燕国,对土地丰饶的大齐向来虎视眈眈;

一个是太|祖他老人家起兵于微末,大肆借助氏族势力,导致如今尾大不掉,江南五大氏族甚至隐隐凌驾于皇权之上;

第三个是朝中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比如什么贪腐日益严重啦,军饷克扣得多啦,法令不严看人下菜啦——全是梁木上的小蛀虫,迟早要将大齐腐蚀殆尽。

这些不归谢重姒管,她也没权利插手,但事关国运……和她小命。

“殿下,您这是在看什么?”和风暖徐,叶竹还是怕谢重姒受冻,提着件朱色薄罗长袍给她披上,就见小殿下手里攥着张纸,上头有人名有官职有封号,人与人之间有的是朱线,有的是墨线,交错复杂。

而殿下打量这些名字的眼神……

虽然有点不恰当吧,但叶竹想到她年幼时,北漠草场上羊栏里养了肥羊,她爹娘站在栏前,琢磨着选哪头牲畜宰杀下饭。

“京中大人们的花名册,还有嫔妃、氏族、重要的地方官。”谢重姒就是在挑选值得动手的年货——

终于,她咀嚼着一个名字:“秦风。”

*

望都居大齐腹地,集南来北往之人,拥四面八方之景,江南的乐音、漠北的杂耍、西境的木艺,在此都能看到,可谓繁华靡丽。

但也有清幽之所,譬如寒山寺。

这天,寺庙早早开了门,有僧人在扫千层台阶落叶。听闻脚步声,他回头:“呀!宣公子来了呀?”

宣珏是寻常世家公子的打扮,白衣紫冠,今日未带琴,腰间别了白玉萧,清风玉朗。闻言,轻笑颔首:“小师父好。住持邀我今儿来。”

“哦哦!”小僧人了然,指向别院,“公子来得真早,师父八成还在睡。”

宣珏合掌向他行了个礼,便悄无声息地走进别院。

寺庙这处偏殿似是有些年头了,红墙上青苔斑驳,金顶也残损脱落。倒是里面的佛像,庄严依旧,宝相光华,捻花垂眸,神态慈蔼,端视苍生。

里头有个铺盖躺了人,正在呼呼大睡,隐约可见花白发须。

宣珏没吵醒他,只是站在三丈来高的佛陀像前,抬眸,转而敛眸俯首,长睫微颤,拜了三拜。然后又在一旁棋案坐下,没动上面残局,静默地心中复盘。

又过了快一个时辰,地上躺着睡的人才“啊哈”伸了个懒腰,揉着眼起身:“啊离玉来了啊。什么时辰了?”

“尚早。”宣珏道。

住持伸长脖子往院里一望,见日头升上殿顶,哼哼唧唧地道:“都快巳时了。下次直接把小老儿喊醒就行咯,是我邀你来下残局,没有让你等的道理。”

宣珏落了一子:“那下次唤您。”

两人下棋很慢,一局还未落幕,已至午间。廊檐上有新飞乳燕,叫声轻嫩。

住持抓挠了下并不存在的头发,皱眉:“不好,刚刚那步棋我下得不好,撤了重来。”

宣珏:“落子无悔。”

棋如人生,落子当无悔。

住持意有所指般挤眉弄眼,笑道:“不,对于上天眷顾之人来说,落子可悔,人生亦如是。”

宣珏一愣,没反应过来,就被住持悔棋重落子,这老和尚还大言不惭:“贫僧呐,就是被上天眷顾的天选之人。”

宣珏:“。”

他极有涵养,也不生气,只是无奈:“大师,您这步棋,未必如前。”

说着,快速调整了几路,几步就将住持那条大龙钉死。

住持瞪着眼奇道:“不应该啊。”

宣珏捻起一枚枚黑子放回棋盒。其实方才住持不悔棋的话,他俩至少能步入中盘厮杀。现在么……

他快赢了。

说回来,悔也好,不悔也罢,行经之事,定局既成。这滚滚红尘里,谁还不是硬着头皮闷声前行,哪管得了太多呢?恐怕也只有最后蓦然回望时,得失才在心中有定数吧。

忽然,那住持撂子道:“哎不下啦不下啦,有人来找你了。老朽认输。”

最后俩字,他咬字极轻,看着就是想赖掉。

宣珏疑惑挑眉,就听见院外传来嚷嚷声:“离玉?在吗?!”

是戚文澜的声音。

似是有僧人劝他佛门重地安静,戚文澜声音小了下去,踏步进来,果然见到窗前对弈的二人,大喜道:“我去宣家找你,他们说你大清早来寒山寺了。你还真在这。”

宣珏起身来到院中,问他:“何事?”

戚文澜压低声道:“之前不是去草场看兵部的马,发现养得瘦不拉几的么。我按你所说,这段时日我观察了主管秦风近况,是有端倪。他是秦氏旁支,和三房——也就是秦氏莲嫔一脉——较近,算是那边的人吧。不过从小丧父母,没什么实权,族里也不乐意帮衬,好不容易才混上个太仆寺卿的位置,按道理不过从三品,俸禄不高。但我看他夫人小妾,还有儿女穿着打扮,可都招摇华贵得很。肯定从中捞油水了。”

他顿了顿,见宣珏在仔细听着,又道:“我打算尽快打着我爹的名头,让大理寺那边查一查。”

宣珏奇怪:“照办就可,你来找我干什么?”

戚文澜理直气壮:“我紧张。”

宣珏:“……”

戚文澜:“拉个人一起壮胆。”

宣珏:“…………”

宣珏无奈:“戚将军有手下在京中,你找他们,比找我合适。”

宣家如今要明哲保身,不适合搀和进任何浑水之中。

“古都尉?他三天前回边关了。”

“常将军呢?”

“在家老婆孩子热炕头,没空搭理我们。”

“刘副将?”

“去北漠送信交接了,清晨刚出发的。”

宣珏:“……”

怪不得文澜来找他。

到底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人,再自诩初生牛犊不怕虎,也难免心生踯躅,不知这件事该做还是不该做。做了,对了,自然皆大欢喜,若不对,会自责神伤,怀疑难安——

自然也就犹豫了。

宣珏应了:“明日去吧,今日要留在寺中。”

戚文澜像是给自己鼓劲般:“好,那我再留那贼子一日。”

宣珏:“……”

但愿你明日还有这般胆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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