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小学紧挨着村部,院子跟村部差不多一样宽,但要长数倍。当初挖土时靠近村部留了数米宽的山坡,算是跟村部的隔离墙了。学校后面挖了好几孔窑洞,还有能挖几孔窑洞的位置。其中一孔窑洞是老师灶房,冬天也有人在里面住。不过,都是自己做饭,谁顾上谁做,并没有专门做饭的。其他窑洞大都放着杂物,还有窑洞空着。院子里盖了两排平房。一排比较短,东西向;一排很长,南北向。都是一米多厚的黄土墙打起来,顶上铺了一些椽子,再铺上草,裹上一层泥。东西向的房子主要是办公室,还有一个两间房的教室。南北向主要是教室,也有一两间办公室。“当年我就是在这个学校上的小学。不过不是这个院子,而是在旁边那个队上。后来学校搬到了这里,老学校也让队上收了回去。”
龙浩走进学校,观察着校舍。多少年了,每天从学校经过,都是从外面看几眼,却从来没有进来过,更没有仔细看过。今天徐怡陪着四处看,觉得很新鲜。“学校搬到这里十几年了,土墙修补了好几次,过两年就得上房泥,不然就要漏水。”
徐怡指着土房子。“好多玻璃都烂了?”
龙浩仔细看着,几乎一半窗户都糊着报纸,还有的糊着纸箱子。“是的,毕竟都是孩子,尤其低年级的学生,一下课就打闹,不小心就把玻璃打了。下面的玻璃几乎全没了,都用报纸糊着,上面的也打了不少。当然了,不光都是学生打的,刮风下雨也打了不少。”
“农村孩子,从小就在外面耍,野惯了,这倒能理解,稍大点就好了。”
“有些家长不好意思,过来把玻璃安上,或是要赔钱。安玻璃可以,赔钱就不能要了,都穷的。”
“有多少学生?”
“一百五十多名学生。稍远的队都有小学,以低年级为主,所以低年级人少一些,主要是周围几个队的学生,每个年级有二十来人。四年级有四十多人,五年级有三十多人。”
“年级越高,学生越少了?”
“很多娃娃在队上念完就不念了。即使升到村小学,学习不好的,也大都不念了。”
“这就是观念,必须得扭转过来。教学设备,包括桌椅板凳都够用吗?”
“不够用。只能保证高年级课桌和凳子,这也是为了保证升学率。低年级只能用破旧的桌子和凳子,再就是木板拼凑起来的桌凳,还有相当一部分学生趴在土台子上。”
“土台子?跟我小时候一样啊?”
“可能吧?其他教室都在上课,这间教室没人上课,进来看看。”
徐怡带着龙浩走进一间教室。里面坐着二十多名学生,看见老师进来,还带着孩子和一个大男人,一个个眨巴着眼睛,非常可爱。这些学生都没有桌子。每人前面用土坯砌了一个桌子,上面裹着报纸,也有的糊了点水泥。坐的也是用土坯砌起来的小台子,有的铺点报纸啥的,更多的啥都没有,屁股下面全是土。龙浩想起了小时候,也是这样的课桌,这样的凳子。冬天没有炉子,趴在水泥桌子上面冷的刺骨。没想到过了这多年,还是这个样子,实在太痛心了。他摸了摸一个孩子小脑袋,啥话都没说,转身走出了教室。“是不是跟你小时候一样?”
徐怡问。“确实就是这样,没想到现在……”龙浩难过的摇摇头。“难怪没读几天书,现在我能理解了。这是我办公室,欢迎光临。”
徐怡走到东西向一间屋子跟前。龙浩跟了进去,抬头查看着。这是个单间,靠里面搭着半截土炕。只是炕上没有铺盖,只有半截破旧的棉毡,勉强可以坐人。前面放着一张破旧的书桌,还有一个更加破旧的凳子,就是全部的家当了。桌子上放着一些小学课本,还有厚厚的几摞作业,再就是红蓝墨水和蘸笔。那时候改作业,包括备课都用蘸笔,主要是便宜。笔杆上按个蘸笔尖,能用好长时间。笔尖秃了或是坏了,换一个就是了,一毛钱能买好几个。“条件简陋,将就坐吧。”
徐怡指了指土炕。“不将就也没办法,总比站着强。”
龙浩走过去坐在炕沿上,把余余抱了起来。“视察了一圈,有啥指示?”
徐怡拿起蓝墨水盒子上插的蘸笔,又拿过一个教案本。“不敢指示,只是……对了,学校有几名老师?能教过来吗?”
“以前还有七八名老师,现在只剩下四人,三名正式教师,都是年轻人,再就是我这个代课老师。肯定代不过来,只能开设语文、算术等主课,体育课也开,其他比如美术、音乐、自然、政治等虽然开设,可实在顾不过来,很多时候只能让学生自己看。”
“其实,每一门课程都非常重要,都对孩子的成长非常有用。尤其英语课,虽然看上去没啥用,可对以后的成长非常重要,也得开设。”
“我曾经建议开设英语课,而且我就能代。可是校长说乡里的初中都不开英语课,咱一个小学逞啥能?再说就算开设,能代得过来吗?每个年级每周至少得三四节课,五个年级就是十几二十节课,还要代其他课程,有分身术吗?没办法,真的没办法啊!”
“唉……一步一步来吧!先说拉煤,得初步有个预算。”
“低年级学生少,用小教室,架一个炉子。高年级都是大教室,得架两个炉子。这样光学生就得七个炉子,每个炉子至少得一千斤炭吧?这还要把炉子里面糊了,不敢放开架火,主要早上架,下午暖和一点就不敢架了,最多烧点牲口粪啥的。而且最冻的时候才能开始架,过完年基本就不架火了。”
“这不行。低年级也得按照大教室准备,万一学生多了咋办?每个炉子至少得一吨炭,还得再预备一些。别糊炉子,让教室暖暖和和的。也别再烧牲口粪了,让老乡捡回去烧火,或是当肥料。阳历十一月一号开始架炉子,一直到第二年三月底。如果天气特别冷,还可以提前十到二十天架火,也可以推后一二十天。”
“哎呀,要是这么算,那就得十个炉子,十吨炭,往年三年也拉不了这么多。对了,还有老师,冬天合并办公,恐怕也得两个炉子……”“别合并了,每人一个炉子,还有灶房也得一个炉子。”
“那又是五个炉子,五吨炭。”
“是的,我给拉二十吨,不,二十五吨炭。”
“啊?二十五吨?多拉十吨?这也太多了吧?”
“不多,你光算炉子了,灶房做饭是不是也得要炭?还有那几名老师都住校吧?烧炕是不是还得要炭?另外,还有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
“冬天了,稍远一点的学生恐怕得住校了。实际上现在就能住校,只是没有住校的条件。你想想,一旦学生住校,就得烧炕,还得架炉子,是不是都得要炭?这么一算,二十五吨都不一定够。不过,现在路修好了,随时都可以拉。”
“其实,早就应该住校了。咱村十个队,有三个队离学校在十里以上,最远的人家有二十多里,夏天倒没啥,冬天太冻了。这三个队的学生都得住校,其他队家里不方便的也得住校。这可不光是要烧炭,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徐怡抬起头。“不管有多少事情,既然要负责,就得负到底。”
龙浩神情坚决。